她把他的心杀了一遍又一遍。
他求她爱他,为此,他付出了一切。
承认吧,江破云,你简直贱到骨子?里了。
“叶闯,你和?我其实?都烂透了。”他冷冷地斜睨着叶闯,“我们就一直这么烂下去吧,直到一方死亡为止。”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包容她的一切,也没有咽下辛酸去拥抱她,流着泪说“你终于明白我的苦衷了”。他不要委曲求全的美满,他不要如此卑贱的姿态。
这一次,他选择了尊严。
他选择了那个声音最弱的答案。
“汤还在熬,我去看看火候。”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留江破云一个人在屋里。
眼不见心不烦,他沉默地垂下头去,双手捂住眼睛,内心激烈地挣扎着,突然间?喉咙一痒,全身的血液倒流,心脏诡异地狂跳。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一口血猛地从嗓子?里窜出来,急忙用袖子?捂住嘴巴。洁白的袖口染上一团猩红的血,那么碍眼。他擦去嘴角的残血,自?嘲一笑。
机缘·瑶池(三) 到底怎样才能把你留……
“阿宁, 鹿头汤熬好了,这东西能治膝盖痛,你多喝些。”
他将袖子藏在身后, 而?叶闯也?像没发现似的把汤端到他嘴边, 他拗不过她,只能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便不再喝了。
“我累了。”
她点点头, 为他拢过被子。
江破云很快就昏睡过去。枯瘦的手搭在榻边, 仿佛轻轻一握便能折断。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才肯翻开他的衣袖。果不其然, 他又吐血了。
她缓缓跪下,掩面而?泣。“我到底该怎样才能把你留住?阿宁,求求你别走……我好害怕,我不想再经受一次看你在
??????
我面前死?去的痛苦。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吧,别把我丢在这个没有你的人间?……”
压抑的哭声被月光扼杀, 听起来像是求救。
……
胃里一阵绞痛,吃了太久的清淡伙食, 一下子再吃大补的食物难免会不舒服,他本以为这一晚上能凑合着过去, 可是没过多久, 一股难忍的呕劲冲上喉头,他连忙越过叶闯翻身下床,冲到屋外猛地?吐了起来。
难闻的酸气围在鼻尖,他险些又吐出来,捂着嘴靠墙休息。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焦急的声音响起:“阿宁?你怎么?了?!”
他急忙挡住那滩秽物, “走开!”
她不为所动,径直走过去,用手帕擦去秽物,“你不嫌我,我也?不会嫌你。当年你也?是这么?照顾我的不是吗?”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烧心的灼热感?从胃部一直冲向心头,让他产生了一股仿佛暖流涌过的错觉。她没有丝毫的嫌弃,仿佛在说:你看,我不只是爱着你的皮囊而?已,你的一切我都?会接受,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走!我不用你。”他一把夺去她的手帕,架开她,自己来收拾。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她觉得他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她能看到他,却无法穿过那堵墙去拥抱他。
江破云从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出最狼狈的那一面,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关于那些难以启齿的遭遇,他也?从不对她讲。她原先就觉得行房事时他的反应过大,却从未想过原来他差点被人□□。
叶闯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对康信安故作坦然地?说“不管怎样人总得活下去”,却对她立起一堵高墙,明明他们才是对方最亲密的人,毕竟都?坦诚相见了无数次不是吗?
可她不敢轻易开口?,她怕无意间?中伤江破云,他很坚强,有时又很脆弱,可以为她与全天下为敌,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伤心很久很久。从前她自大、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但现在她要保护这样脆弱的江破云。
她想对他说自己爱的不只是春风得意的他,他的一切她都?深爱不已。
“阿宁,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她从背后拥住他,抚慰他那不安的灵魂。
“你说你全都?知?道了,那么?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他仿佛在乞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尽管他没有点明,她知?道他指的“那天的事”是什么?。
“阿宁,对不起,我不该强迫你,不该逼你做我的妃嫔,更不应该让你跟那群妖怪陪酒,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那时只是想向所有人炫耀拥有了你,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
“我从不在乎。”他打断了她的话,回身一瞥,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清风乍起,他将染血的衣袖抓在手心。
“我也?不要你的对不起。”
他不要她的对不起,可是除了对不起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她的眼?泪掉入他的颈窝,一路滑下,冷了整片胸膛。
“阿宁,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脸颊划过两行清泪,既有对她的不忍,也?有对自己的不忍。
“下辈子再谈原谅吧,叶闯。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江破云决绝地?推开她往前走去,步伐坚定而?果断,把她的哀求都?抛之脑后。
叶闯去追他的身影,而?无论怎么?哭怎么?喊他都?不会回心转意,她绝望地?跌坐在地?,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幼犬那样可怜。
她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了。
如果他不愿见到她的话,那她该怎么?做呢?
……
江破云又回到偏殿,一切还是原样,空落落的院子,没个人气的屋子,他坐在床榻的木板上,望着屋外,梨树孤独地?立在那里多少年岁,终于等来了来陪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