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信安低下头去，沉重地?点了点头。

趁着夜色，康信安带领亲卫策马而去，江破云坐在院子前，直到?再也望不见他们的背影才肯离开。

“明天?还?是回去干活吧。在勾栏里头挣得多。等阿闯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再带她去更好的地?方。”

他又去了镇上，金氏已死，镇上天?翻地?覆的乱，好在老板没有排斥他，让他去做杂役。他很听话?地?伺候那些角儿，到?了正午就回来?照顾叶闯，下午又跑到?镇上，半夜里才回来?。

叶闯那时仍在昏迷之中，因那场混乱伤情恶化?，好不容易修复好的脉络再次崩坏，情况十分危险，而且持续低烧。他那段时间急得焦头烂额，几乎跑遍了医馆，去药房抓所有能用的草药来?煲，一个冬天?就这么草草过去，开春的时候他又瘦了一圈。

某天?去打水的时候路过一群孩童，说是要去庙里迎春庆丰收，他才知道春分到?了。他买了两块冰糖，叫人?捏碎了捏起一点来?尝，草草给自己?过了生辰。

后?来?有一天?，他出?门时发现屋外蹲着一只金耳狸花猫，它对他说：“我是来?帮你的。她以后?会叫我初九，你叫我初九就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啦，江江~”

初九会每天?准时地?蹲守在门外，他出?门时来?打个照面，他回来?时便离开，替他照顾叶闯。

夜里头静，他盯着还?没熬好的热粥出?神，热气往他脸上扑，很快就模糊了他的双眼，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吸吸鼻子，把锅盖扣了回去。

他坐回她身旁，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

“卿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迟迟无法醒来?了，我明白怎样做，但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完成，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就鼓励鼓励我吧，好吗？”

江破云以掌作刃，将?自己?的心头血剜下，血绸飘在空中，在他的催动下灌入她的喉咙，几口灌下，她的面色渐渐红润，只是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惨白。

“以我之血，庇佑尔身，融血为誓，生死不离。”

一滴血她的身体里飘出?，与他的血相融，金光一闪，一颗由他们的血凝成的真元打入她的体内。剑意横灌她的身体，为她打造一副坚硬的铠甲。江破云身形一晃，强撑着没有倒下，继续开阵。

叶闯明明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却还?是难以压抑住心头的冲动，哭喊道：“收手啊江破云！我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你知不知道你救了我以后?我是怎么对待你的？！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就像听到?了她的问?题一般，江破云给出?了他的答案。

九颗灵丹飞入空中，剑意铮然，将?九丹包入真火之中，没有炉鼎，他便用心头血来?炼化?。原来?江破云口中的“没有十分的把握”指的是在血流尽前他不一定能炼好九丹。

八石为源，淬血为九丹，九华，神符，龙丹，还?丹，饵丹，炼丹，深丹，伏丹，九寒在半个时辰内炼好，悉数落在木匣之中。他合上盖子，阖目静坐许久。

叶闯只觉得这半个时辰如此漫长，足以她回想起种种细节。怪不得兀梼会惊讶她的真元和经脉完好无损，原来?是他燃尽自己?来?换取她的新?生。

她不是什么福大命大，而是他一点点、用自己?的血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江破云撑着双膝站起身来?，酿酿跄跄地?走到?灶前给她盛粥，额头一直冒虚汗，却开心地?说：“以前的粥没有味道，今天?我把冰糖放进粥里熬，应该好喝。”

他见叶闯气色有所好转，舀出?一勺送进她的嘴边，欣慰一笑，“阿闯，你不是喜欢甜食吗？尝尝看。”

一勺送进去，他紧接着又送另一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中的叶闯身上，从不在意自己?有多累。

一直旁观的叶闯终于忍不下去，大吼道：“够了江破云！你难道不能休息一下吗？我饿一顿又怎么了，能比你的命重要？你这个……你这个蠢货。”

她也知道，在自己?口中的那个“蠢货”眼里，他可以吃苦，但她不能饿着。

“阿闯。”

她闻声看去，只见江破云将?她的鬓发拢至耳后?，缱绻地?看着她的睡颜。

“其实我这个人?运气很差，但能遇见你，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活这一遭。我明白，我这一生活得不算太好，总是有很多烦心事，也总是受伤流血，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只要我活着，就有无数的苦难会找上门来?。但是我也很幸运，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做好，却能有你的爱。”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建功立业，不求名垂青史，我只想静静地?看着你习剑，为你绣一块手绢，为你琢一块玉佩，和你永远在一起。”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不要对我心软。”

他缓缓低下身去，在她额间落下真挚的一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红鼻头。”

叶闯感觉脸颊一凉，后?知后?觉自己?在哭。她看着江破云笑得那么灿烂，就越觉得心痛，她想问?江破云：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想象到?未来?我会把你整得有多惨？你之后?会很后?悔很后?悔救了我，你会恨到?想杀了我的。

可她又发现，他从未后?悔救她。

江破云没有睡，他默默地?关上屋门，沿着土路向下走去，望着路旁堆成的八个土丘，深深叹了口气。他拿起立在树旁的铁锹，忽然，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直冲他的面门。他反倒毫无避退之意，直到?那剑离他的眼睛只有半指距离才开口道：“你来?了。”

叶无双将?剑锋抵住他的喉咙，“你对小毛孩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

“放屁！那天?我明明看到?了你，你怎说你什么都没有做？！”

江破云冷冷道：“如果你不信我，为何现在才来?？”

叶无双一改凶相，恢复往日那张纨绔的笑脸，“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江小公子，若我没有猜错，有人?用了你的脸来?做坏事。但可惜的是，我一直也没能查出?来?他是谁。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品堂八怪中的苏尧均还?活着，加上剩下的四?十八个百姓，你一共救下四?十九个人?。”

他回头一看，沉声道：“那这里还?剩八块碑。”

“好说，我专门干这个的。”叶无双一耸肩，八块土壁凝成石碑，立作一排。“这也不算风水宝地?，连棵松树都没有，等着日后?我将?你们迁到?好地?方安息。此外，我还?有第二?件事，带我去见小毛孩。”

……

叶无双与江破云两人?沉默地?站在床前，看着双眼紧闭的叶闯，一时谁也不愿开口。叶无双罕见地?露出?伤心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一种乐天?派的笑容所代替。

她笑道：“看来?你们小两口过得也没有那么惨，房子又破又小，但总算有个容身之处。难得我善心大发，给你们这屋子添一张床如何？”

江破云没有理会她的玩笑，神色郑重道：“师姑，我有一事相求。请您照拂叶闯！”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顶重重磕过地?面，“我已将?九丹炼好，只需每隔十日喂一颗，她的心脉便可恢

椿?日?

复如初。此外，不要告诉她任何关于我的事。”

“据我说知，你因她而修为散尽，更因她不告而别暗自生气，你会这么好心毫无保留地?为她付出?一切吗？”

“在溯灵泉时，我看到?了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