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破云嗤笑一声,放声大笑起来,也?不知?笑的是这群畜生还是自己。他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滴落在?她?的眼前。

一切都安静下来,她?的耳边只有他的心?声。

就这样吧,再多挣扎也?是徒劳。被俗世染指又?如何,她?定不会怜他。

他不要?这份凄苦的廉耻。

镜花月·落(四) 融血为誓,生死不离……

就在这时, 人?群突然爆发一声惊呼,一阵震耳欲聋的铁蹄声由远及近。长枪啸怒,贯穿了金贵的脑袋, 枪尖入地?三分。

江破云感到?有人?身披重甲, 向自己?一步步走来?,越走越慢, 越走脚步越沉重, 就越是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哭声。最后?, 那人?跪了下来?,解下披挂, 为他拢过所剩无几的尊严。

……你是谁?为什么要哭?

江破云费力地?思考着,却无力睁眼双眼,他害怕一睁开眼,看到?的满是世人?异样的目光。

他想推开这个人?,告诉他自己?身上脏,让他离开自己?远一点。但对方的力气是他的数倍, 紧紧地?抱住他。

人?群随金贵的死而迅速炸开,那群下人?吓得就要往金府里跑, 瞬间被亲卫拦住,有亲卫报:“平州侯在此, 休得放肆!”

叔父?不, 不是叔父。有资格承袭平州侯爵位的只有一人?康信安。

是他来?了啊。

他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好想哭。

“哥哥,你受苦了。”康信安努力压下眼泪,“你睡着,我来?救你回家。”就在他打算将?江破云带走时,胸襟猛地?被人?拽住。

“卿……”

康信安屏息去听, 只听到?“救她”二?字,他见叶闯满身是血不禁眉头一皱,而他出?入沙场半年,识的出?这血是淌出?的还?是染上的。

白衣成红,没有半点是她的血。

他应下一声“好”,将?江破云和叶闯放置车舆内,单脚踏蹬,旋身上马,下令道:“除幼子妇人?,一个不留!”

康信安驱马向前,在长安身前勒马,颔首道:“多谢小友,本侯言出?必随,三日内必将?万两黄金送于你手。”

长安小心翼翼地?说:“侯爷,我能不要这些,换一套好屋子吗?我想带阿婆到?京城去住,我听说京城里有的是好医生,这样阿婆一定能长命百岁。”

“自然。”

“还?有一事,”他叫住康信安,“如果神仙哥哥醒来?了,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也希望小叶姐姐能快点好起来?。”

康信安不言,只驾马前行。

他听从江破云的意思没有带他们回平州,而是又在隐人?村的小屋子里住着。江破云没有先?处理伤口,而是烧了一桶热水,一个人?去山林里冲洗。他洗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康信安担心地?看着他:“哥哥,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却不自在地?避开了康信安伸来?的手。“谢谢你,信安。但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尽快回王府吧。”

康信安不言,半晌才开口道:“哥哥,我爹没了。现在,我身边的亲人?只有你了。你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从漠北回来?,听闻你突生变故便立刻赶到?越州,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一路向南行去,幸好在这里找到?了你。哥哥,同我回去吧,我护你周全。”

江破云听后?轻轻一笑,“我说什么都不能拖累你。听话?,离开这里吧。”

“可是我对你放心不下啊!”

江破云一愣,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开口,他望着浓云之后?最后?一层夕阳,沉默地?垂下头去,像是做了漫长的一个决定抬起头笑道:“想不想吃抄手?”

康信安也愣住,迟钝地?点点头。

“好,”他不出?所料般笑笑,“等我一会儿。”

等到?晚霞彻底被黑夜遮掩,他端着一碗抄手,示意康信安把小木桌搬出?来?,两人?在屋外的空地?上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那碗抄手就放在康信安面前,他却迟迟没有动筷。

“吃吧,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抄手吗?”

康信安怔住了,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口味。

热气腾腾的抄手送进肚去,没有加盐也没有辣油,就像小时候吃的那碗一样没有滋味,可他却忍不住一个个吞进肚去,眼泪落尽汤里,加了几分盐味,最后?他把清汤也全都喝光,用力擦去泪水。

江破云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在漠北吃不到?抄手吧。”

他摇摇头,“我不再回去了。以后?,我要在京城站稳脚跟。”

“信安,你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了,以

椿?日?

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不必担心我。我活了这么久,人?性最卑劣的那一部分我也见过,这不算什么。活到?现在,我早已不在乎那几分薄面了。”

江破云弯起眼角,爽朗地?笑起来?,“不管怎样人?总得活下去,不是吗?”

骗人?,明明你的眼睛那么悲伤。她望见他眼睛里那一层朦胧的泪光,鼻头一酸,知道他是为了安慰康信安才这么说的,他是多么高贵自矜的一个人啊,怎么会甘愿被如此对待?

“哥哥……”

江破云点点头,“保重。”

“至少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啊!你缺什么告诉我好了,我可以帮你……”

江破云直截了当地?说:“不可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如果你再逗留此处,让旁人知道你救下了叶闯,一切可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