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糖葫芦,逆着熙攘的人群往巷口外走去,不慎被人狠狠一撞,伤口裂开?,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方?要捡起滚落在地的糖葫芦,不料被人先了一步。

那人眯起眼睛看他,笑道:“抱歉,下人莽撞,不小心冒犯了公子。我名?金贵,不知公子能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便当是赔罪。”

他不想跟人对视,别过脸道:“无碍。我家妹妹嘴馋,我不想误了时辰,还请将它归还于我。”

对方?笑笑,将糖葫芦递给他,“多有得?罪。”

奇怪的人。江破云拿过糖葫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并没有因为这段插曲影响心情,叶闯昨夜突然睁开?眼睛,说要吃糖葫芦,他还没来得?及问她便又沉沉睡去。他推开?门,只见?一双眼睛直直地冲着自己,叶闯正在看他,只是神志尚未找回,目光呆滞得?很。

他轻步走去,拍拍她的肩头?,将用?水冲干净的糖葫芦伸到她嘴边,“阿闯,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你?最爱吃的糖葫芦,我特意挑了芝麻多的,尝尝看?”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张开?嘴,只是失神地盯着一个方?向,就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他竟然把她的梦呓当成了真。

江破云失落地垂下头?去,内心五味杂陈,他明明已经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了,可为什么她的情况就是不见?好转?他见?她面色潮红,暗道不好,手背一触她的额头?,温度竟然烫得?惊人。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脖颈缠着的纱布,伤口红肿流脓,很明显是感染了。

他顿时方?寸大?乱,急忙去寻药,却发现药瓶见?底,他需要尽快去镇上买金创药,不然她很可能会有危险。他一摸,竟然没有摸到荷包,他刚领的工钱怎么会不见?了呢?!

镜花月·落(三) 他不要这份凄苦的廉……

“原来你住在?这种破地方?。”

屋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金贵正站在?他面前,悠然悠哉地巡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

春鈤

?江破云脸上, 猥琐地盯着他笑。

“你要?是真缺钱, 不如给我弄一次?”

江破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找死!”

对方?哪里见过?这种气魄, 吓得浑身一颤。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江破云并不能拿他怎样, 威逼利诱道:“你可知?我是谁?金家大公子金贵, 方?圆五里最有权势的人除了我爹就是我,想要?你死, 就是把你的尸体吊在?城墙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你还不乖乖就范?”

江破云气得握紧拳头,强忍着开阵的冲动,如果在?这里把一个平民杀死,他会招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冷冷地盯着金贵:“把钱还我。”

金贵以为他被自己唬到了,凑近道:“你说那一丁点小钱?我丢了。我看你也?并非缺钱, 想买药是吧?那个女的伤成那样,不请神?医来治肯定是不行的。”

他一愣, 眼神?有些闪烁,避开了对方?伸来的手, 金贵身上散发的恶臭快要?让他窒息。

金贵不死心?地又?凑近,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你那时候来我府上给我娘看病,背着一个破背篓,穿得也?素,但我总觉得你应该是高?坐明?堂之人,没想到, 你活得居然如此寒酸。”

他捏住江破云的下巴,来回轻晃,笑道:“这样吧,你若是让我搞一次,我就让这儿最好的神?医救她?。金爷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你看如何?”

我□□爹,狗日的金贵!叶闯恨不得冲过?去把金贵的脑袋塞进他自己的□□里,让十个神?医都救不了他。

江破云强忍住心?头的恶心?,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脸,“明?日,明?日等我洗净了,再好好伺候您。”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叶闯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

金贵一笑,伸出舌头舔过?他的手背,“明?日晚上,我在?我府里头等着你。”

江破云没有回答,戒备地盯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松了口气。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需要?尽快带着她?走。

被男人舔了一口让他直犯恶心?,一想到金贵那张脸他就想吐,他没有用水冲,因为水源很珍贵,刚刚洗糖葫芦的时候用了一些,剩下的他要?留给叶闯。

他找了一片小石子多的地面磨自己的手背,表情没有丝毫的痛苦,反倒泄愤一般反复用力。

他讨厌这般无能的自己,也?讨厌这个充满肮脏的凡尘俗世。

“哥哥……”

江破云猛然转身,见叶闯睁开眼睛,泪眼蒙眬地看着自己。他立刻扑过?去,惊喜地落下眼泪,“我在?,我在?,你能看到我吗?”

针扎一般的痛穿越时空落在?她?的身上,叶闯倒吸一口凉气,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些畏光,不过?盯着他的脸倒是会舒服些。

江破云抓住她?的手,贴住自己的侧脸,轻轻道:“我是哥哥啊,乖乖,你还认不认得我?”

那时的叶闯握住他的手,小声回答:“我、疼……”

江破云伸出手掌,轻轻地覆在?她?的眼上,轻轻地哄道:“不痛了,不痛了。哥哥给你唱歌听。”

他拍着她?的肩头,柔柔地用蜀话唱着:“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手背的破口散发出一点点血腥气,钻入她?的鼻孔,牵动她?的记忆深处,怪不得她?总觉得如此熟悉,原来她?那时看见的人不是叶无双,而?是他。

直到叶闯的气息平复,他才肯处理自己的伤,那一撞把他的伤口再次撕裂,但他没有翻出叶闯的弯刀,在?蜡烛上反复灼烤,给自己的伤口止血。

叶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极力隐忍的模样不禁皱紧眉头。傻子江破云,明?明?挣钱买了那么多瓶金创药,为什么全都给她?,自己一瓶也?不舍得用?

傻子江破云,刚刚明?明?就能狠狠揍金贵一顿,为什么不动手?

安静的屋内传来火星灼烤之声,他压抑的闷哼声很快变成了哭泣,被呼啸的风声完美掩盖,许久,他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怪我……”

叶闯嗔道:“傻子。又?没让你救,你自责什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背,你累不累?”她?无法再苛责什么,只是鼻头一酸,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

江破云依旧是靠着墙睡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就跑去镇上买药,打回来一桶水给她?擦身子,用剩下的米熬一碗粥,给她?喂下,又?去找长?安和他阿婆去道别。他把藏在屋里的三两银子分一半给他们,就当是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长?安很是不舍,见他要?走抱住他不放,哭着道:“神?仙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快了,”他摸摸长?安的头,“等到那时候,我会和小叶姐姐一起回来看你们。长?安,老人家,我们就此别过?。”

长?安用力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神?仙哥哥你一定要和小叶姐姐一起回来找我玩啊”

“好”他笑着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