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得晚，一般不吃早饭，这会确实是午餐时间。但他发过去的信息是询问不是结论，对于李荀的突然造访，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当场宕机。

吃什么？在哪吃？自己说了要吃顿好的，但他对昂贵餐厅没有一点概念，得马上上网去查！

如果是平时面对一般朋友，他会非常自然地开玩笑、然后让人等等。但此刻他冒出了无数想法却毫无头绪，惊喜之际，竟然慌张起来，说话都显得有些笨拙：“你、你没回，我以为你……”

“什么？”

“觉得我烦。”

明明在说吃饭的事，嘴巴里竟蹦出这种情绪性的话来。

李荀有点不耐烦，目光游移，简短地说了一句：“现在我人在这。”

阮元元吸了口气，赶忙讨好道：“那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你要进来坐一会吗？”他侧身让出路。

李荀看着他，没动。他立刻意识到，两个人都身材高大，这个空隙多少会有擦碰，于是又退后两步，彻底把空间让出来。

李荀这才低头进屋。

第05章5

这屋子就一个开间，阮元元用滑门将里外隔开，外面是他堆放烧烤用品和平日备菜的区域，里面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边放了个书桌，上面是电脑。李荀目不斜视，直接坐到床边，靠在叠成方块的宝蓝色棉被上。

床右侧靠墙，墙上有一扇对开的老木窗，镶着长虹玻璃，贴了几张绿黄花的塑料窗纸。被窗纸映成绿色的光落在李荀冷淡而精致的侧脸上，阮元元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一个成语：蓬荜生辉。

如果他能一直在这里就好了，老旧冷寂的房间也变得很温暖。

“站那做什么？”李荀打断了他的遐思。

“啊？哦，我去换衣服。”

昨天李荀送来的纸口袋还没打开，他那件黑色羽绒服还在里面。阮元元提起口袋，转身进了厕所。他实在不想让李荀看见他毛衣里面的破保暖内衣。到厕所刚打开口袋，他就愣住了，这羽绒服并不是他原来那件。样式差不多，又都是黑色，所以他之前压根没注意。拿在手里，手感明显柔软细腻得多，锁边细节也完全不一样，还有股淡淡的兰花香味。最重要的是，衣服上有吊牌，这衣服还是新的。

他拿着衣服无措地出来，问李荀：“那个……哥，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

李荀投来询问的目光。

阮元元哗啦啦将羽绒服抖开，“这不是我那件。”

“那个我扔了。”

“但这件……”阮元元欲言又止。这衣服和他就不搭，他就这么两三件外套，刚够换洗的。以后总不能穿着几万块的衣服搞烧烤吧。

李荀似乎有点烦躁：“明明跟你那件差不多，你为什么会不喜欢？”

“不不不，我没有不喜欢。就是……”

李荀忽然站起来，走到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低身抓过衣服，把吊牌直接扯了，随后扔过来。

“你好麻烦。快点，我饿了。”

换完衣服，阮元元挑了家评价很好的私房菜，想着就当两兄弟团年了。

李荀车就停在楼下，这次换了辆白色格兰卡布里奥，配上他这个人，显得十分精致。

“上车，开导航。”

阮元元心情十分复杂，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你又要干什么？”李荀打开车门，歪头看向他。

“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呃，这个车。”说过这话，阮元元再次叹气，果然自己太紧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出口来。

两人的客观距离让他倍感压力。但这些年他跟林林总总各色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心态已经很平静了。他很清楚，会在李荀面前紧张到笨拙，完全是因为自己过分在乎。正因为不想放开，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而李荀对于他的为难并不在意，他轻声嘟囔了句“有病吧”，随后甩门上车。虽然自己表现得糟糕，但李荀的表情还是让阮元元觉得挺可爱的。

到餐厅时已经一点过了，阮元元没提前订，直接吃了闭门羹。他回到车上立刻开始找下家，又打电话过去，人家午市歇业了。就这样一连找了好多家，最后到餐厅吃上饭已经三点半。奇妙的是，李荀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一路当司机跟他从市北开到市南再到市西，神色平静自然。

两人吃饭时，乔渝发了地址来，说自己在北桥区订了晚上的位子，差不多六点能到。

阮元元把手机放桌下，埋着头查了一番，那地方离自己所在能有一个小时远。现在已经四点过，待会吃完饭就得跟李荀道别。

“你有什么事吗？”李荀弯弯的眉毛耸了一下。

第一次烤鱼的模糊记忆里，李荀基本上没吃东西。上次在自己摊子上，李荀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口。而今天他基本上吃了七七八八，脸色看起来也不错。

李荀小时候对食物其实没太大偏好，咸了能吃、淡了也能吃，辣的能吃、鲜的能吃、发酸的也能吃，他像个味蕾损坏的人一样，很好养活。现在变化这么大吗？

“哥，你喜欢吃这个吗？”

“一般吧。”李荀看着他，顿了一下，“前两次我胃口不好。你要自己做饭我吃，我也无所谓。”

阮元元笑了，顺势脱口而出：“那过节你有空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时候？”

“看你哪天有空？”

“我都有空。”

阮元元心头跳了一下。“除夕也行？”

“可以。”李荀表情淡淡的，似乎过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需要在意的节日。

“你不用……回那边家里吗？”阮元元小心翼翼道。

李荀停著看他，随后动筷子夹了块青烟缭绕、服务员刚来喷了液氮的草莓，“我没有家人在你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