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元并不是很感性的人。但可能因为过度在意，加上连日紧张，他忽然感到脸颊湿润，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他这样一句话哭了。

李荀并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的掉泪作出任何反应，反而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啊？”

“你有什么事吗？刚才一直在看手机。”

“哦，晚上我约了人，刚看了下路线和时间。”

“谁？”

“一起打游戏的朋友。”

“叫什么？”

“呃……乔渝。”

阮元元眼泪还没收完，却让李荀咄咄逼人的连番发问打断了情绪。他回答得很老实，李荀以前也这样。作为兄长有权利了解他的生活。只是问问而已，从来不干涉他。

那下午阮元元很高兴，直到吃完饭，两人下楼，李荀让他上车。

“时间有点紧张，我直接过去好了，哥你不用管我，过几天我再找你啊。”

李荀走到他面前，低身打开车门，“上去。”

“哥？”

“上去。你要去哪里，自己开导航。”李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像在陈述一件只关乎吃饭睡觉的小事。

“你要送我吗？”

李荀顿了一下，忽然掏出车钥匙，扔到半空，阮元元赶紧接住。

“那你自己开车吧。”说完他径自坐上副驾的位置，“砰”一声关了门，手肘支着窗沿，手托着脸，目视前方，不再看阮元元。

阮元元怔住了，半晌没动静，李荀也没催他，一直维持那个姿势。

当时阮元元只是觉得，李荀可能是怕这个地方打不到车，担心他迟到。那会他还受宠若惊地觉得李荀也许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冷淡，他还是很念旧情的，也对自己很好。毕竟之前他那句话，不就是只认自己当家人吗？

到了北桥区，他才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辆格兰一路下了商业街的车库，他下车，李荀也跟着下车。他要把车钥匙还给李荀，李荀手揣兜里却不接。

李荀修长的五指将掉落眼前的发丝往后捋，而后稀松平常地问他：“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那口气，仿佛他说出拒绝的话，就如同拒绝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一样。

第06章6

当时的阮元元并没有想太多。好不容易让李荀答应了和他一起过除夕，他很怕又把人惹到，所以硬着头皮跟李荀一起上了电梯。

那会儿离六点还有二十分钟，两人进了乔渝订的那家叫季卡的披萨店。

店面很小，桌与桌之间距离近，有吧台。桌上盖着白底红格子的桌布，桌布上再压一块玻璃，中间放几罐调料和一朵新鲜的黄色雏菊、一盏彩玻璃台灯，整体氛围舒适温暖。

店里那会儿还没什么人，两人一进店就看到了已经坐窗边的乔渝。她正拿着一份打印的文件边看边划笔记、贴便签，阮元元走近了她都没发现。

“Hello。”阮元元无意瞥到她文件上写着“颐康养老合同”的含糊字眼。

“哇，你来这么早。”乔渝把文件收起来，瞅见旁边的李荀，愣了一下，“这位是……”乔渝先是被他的身形相貌震住，而后才将目光移向阮元元。

说好的两人约会，阮元元怎么还带了陌生人来？如果他没那个意思，又为什么要答应呢？

李荀走到乔渝对面坐下，不带表情地点了下头，“你好。”只能说勉强维持礼貌，并不多作解释。

阮元元多少有点尴尬。他竭力自然地笑道：“这是我哥，下午我跟他有点事出去了，顺路过来，正好一起吃个饭。”苛筙崟兰

乔渝心比较宽，既然得到解释，便很快调整期许、接受现状，并未对此置词。但接下来阮元元的举动让她有点意外。

“那个……我可以坐你这边吗？”

一般来说，头次约会两人隔着桌子对坐比较好，保持距离的同时又能看清对方表情。靠窗的桌子只有两面有长座位，阮元元并没有选择和更为熟悉的李荀坐在一起，反而去跟只见过一面的乔渝挤一块。

乔渝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微笑着往里挪了挪，座椅中央还有点温热。

李荀在对面一直埋着头，对点餐吃饭并不在意。乔渝不像阮元元了解他，本想着人都在这了，那就好好相处吧。谁料不论她问对方称呼、吃什么喝什么、玩游戏吗等等，阮元元都会抢过来回答，而李荀只是靠着椅背，侧首望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和渐暗的天色，压根不理人。

或许因为距离意外缩短，两人彼此又有点意思，乔渝确实能感受到和阮元元之间有些暧昧氛围在。后面她干脆忽略对面那个人，专注地和阮元元聊天。

如她所料，阮元元是个温和有趣、心思灵活的男人。那天聚餐，他的柔软处理实在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几天你太忙了，不知道，群里最近还找人来给我们训练录像，说要做成纪录片放网上。大刷哥紧张得不得了，生怕留黑历史，马上说你当我们教练不公平，隔天他们也找了个排名哥。”

“那挺好啊，你们输了不丢人，赢了血赚，放手干就行了。”

“nono这几天都练哭了，说高考压力都没这么大。”

“唉，我觉得我这教练挺没用的，老不在……”

乔渝给他切了块披萨，要放他盘子里，阮元元赶忙抬手，“诶诶诶，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了，谢谢”抬手的同时，手背撞到一起，嘴上没说什么，收手时，两人都有点脸红。

阮元元正要去拿自己那块，对面久没动静的李荀忽然伸手把自己的空盘子和他对调了。

李荀莫名的举动让气氛有点回冷，乔渝是个反应快的，赶紧道：“李哥你还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点点。这家餐厅老板是意大利人，虽然不贵，但很正宗。”阮元元并未正面说李荀和他的关系，她不知道是什么兄弟，由于两人不同姓，看上去也不是同一类人，阮元元态度又有点讨好，所以她当时的判断是，对面大概率是阮元元有求于他的远房亲戚一类。对于这种面相上的有钱人，她想挑点这类人爱听的话试试。

她完全没想到李荀接下来地一句会一下子打翻她所有的猜测。

“他不吃青椒。”披萨上铺着粉条一样的碎青椒丝。

“我不饿，一个小时前，刚和他吃完午饭。”他又补了一句，同时瞥了阮元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