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后,阮元元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正好风把那人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双没生气的眼睛,但无论如何,侧脸轮廓相当漂亮。
阮元元又走了几步,回想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忽然停下来。
李荀?
他有点害怕,怕自己转过去发现是看错了。但身体已经先于脑子行动。他快步返回,停在那人身前两三米的地方。更多熟悉的脸部细节鼓励他开口问道:“……哥?”
那人慢慢回头,无神地看向他。
“哥?是你吧,李荀?”
他看那人皱起眉头,定定地凝视他,眼神逐渐聚焦。
这个皱眉的表情他太熟悉了。李荀总是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阮元元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 “是我啊,元元!”一边说着,一边去捏对方的胳膊。就在此时,对方反射性地一巴掌拍开他。
阮元元看着自己冰冷麻木的手,反而更加高兴。
真的是李荀!李荀很讨厌别人碰他。
阮元元笑着把手揣进兜里,“哥,你在这儿干嘛?好久不见,走走走,咱们去喝一杯!”
他向商业区方向走了两步,回头催促一动不动的李荀:“走啊!”
可能会有点勉强,但在往常,李荀再不情愿,也拗不过他。
第02章2
本来以为李荀会拒绝,阮元元连怎么缠着他都想好了。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嗯”了一声。
那晚上的李荀和阮元元印象里的差不太多,又似乎有点不同了。
酒虽然喝得慢,但毕竟是第三台了,阮元元酒量再好也很难一直保持清醒。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坐在床上。还穿着昨天的卫衣和牛仔裤,连袜子都还在脚上。
真是李荀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在做梦。但李荀等比例长大应该就是那样。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羽绒服不见了,地上反而胡乱揉着一件看起来很贵的大衣。
是李荀的衣服。
……但这衣服怎么会在这?不会是自己抢来的吧……
完了。
小时候李荀很讨厌他。不小心弄脏他东西,眉头能皱老半天。
他急忙把衣服捡起来,挂上,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大衣摸上去比看起来还柔软细腻,手感像奶狗身上的绒毛,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味,单这香味就让人觉得不便宜。
这大衣和这屋子就违和。
他这小屋子是租的,堆满了调料。待会还得去市场进货,串签子,不然晚上又出不了摊。整间屋子除了酒味,还弥漫着生食的味道。
……不仅弄皱了,弄脏了,还沾了怪味。
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一想到对方看见这件衣服会露出什么表情时,他就觉得心虚。
揉了揉太阳穴,阮元元回想昨天的事,一些零散片段浮出来。
他把李荀带到一个很便宜的烤鱼摊,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却要了一打啤酒。
坐下后,他很兴奋,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哥,这几年你在哪啊,怎么不和我联系?哦对对对,我们没联系方式,快快快,先加一个。”
李荀很被动地拿出手机,放桌上,推到阮元元面前,好像这个动作已经花光他所有力气。
阮元元愣了一下,“那我自己来了?”他把手机拿起来,没有密码,很顺利就点开了。他用这个给自己打了电话,而后又推回去。
储存完电话和社交账号,阮元元忽然想起什么,又在相册里翻了半天,反手给李荀看。
“哥你看这个。”照片上是一颗很小的牙齿,看起来像人类乳牙,放在一个边缘生锈的铁皮文具盒里,“这是你的牙齿。我还保留着呢!搬家几次都没忘带走。你说我要不要给它换个家?但那个文具盒也是你的,我也舍不得丢。”
说实话,把兄弟的乳牙和文具盒当宝贝珍藏,还拍照留恋,这行为挺变态的。但李荀很费力才把目光聚焦在照片上,没太大反应。
阮元元也没管他能不能回应自己,又继续说:“对了,你以前不是喜欢爬山吗?我每年初五都去爬邛山,还想能不能遇见你,结果一次都没遇到过。你是不是换根据地了啊?”
李荀目光撇到一边。这个点的烤鱼摊还是很热闹,好几桌年轻人在拼酒。
烤鱼和酒都很快摆上来。阮元元兴奋劲被打断,终于意识到李荀一句话都没回他。
“哎呀,对不起啊哥,这地方卫生条件确实不很好,下次我找个干净点的店重新请你。但它鱼很好吃,我还来偷过师,你尝尝。”阮元元撇开铺满鱼身的青红碎椒、葱花、香菜、洋葱、花椒,挑了一块皮焦肉嫩的鱼腹肉放李荀碗里。
李荀手垂在大腿上,抬都没抬一下。
阮元元当时有点丧气。李荀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他,讨厌他叨叨个不停,讨厌他的世俗气。而且以前怎么都会嗯嗯啊啊地回个只言片语,今天从相遇到坐这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李荀甚至一个字都没吐过。
“哥你是不是困了?我才发现,这都两点半了,你累了吗?”
李荀缓慢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
阮元元忽然有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哥,你不会是幻觉吧?”他眼眸下垂,眼眶竟然开始发热,突然嘤嘤呜呜地哭起来。
“庭审结束后,家里所有人都避开我了。过年都不让我回去。我一个人在家过了好多年啊。哥,我好想你……爸爸妈妈的样子我都忘了,我就想你。哪怕你讨厌我也没关系,只有你,哪怕再烦我,也会陪我。你不是假的吧?你能不能让我摸一下,确认一下。”他放下筷子伸出手去,李荀非常厌恶地向后仰。
阮元元又哈哈笑起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不让人碰。”他本来要收手,忽然大着胆子迅速地朝前一抓,竟然抓住李荀一把头发。冰凉的发丝攒在手心,阮元元震惊于它的手感,但也发觉李荀呼吸变得急促,连脸颊都缺氧似的都潮红起来,他急忙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