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阮元元当时也有点懵。但他性格比较随和,表情亲切,语调轻快,加上天生一张周正帅气的脸,举手抬足自信从容,和他聊天很难不愉快。这次当他意识到一切因自己沉湎回忆忽略旁人而起时,他非常谦恭地道了歉,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走神了,罚酒一杯好不好?”言罢也不等对方开口,立刻一口喝下去。

但他的退让并没有让刘纶罢休。在大刷哥看来,这种哄小孩式的退让只会显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走神?这种借口都找的出来?看女人就看女人,找什么借口!”从阮元元的目光看过去,这桌与隔壁桌之间有个姑娘,叫乔渝,是这桌为数不多的妹子之一。

“一杯酒而已,谁还不敢了?”刘纶马上给自己也满上。

阮元元在他举杯前倾身捂住杯口,“对不起,我刚才真是走神了,很不好意思,这杯我干,如何?”

刘纶还觉得他在敷衍自己,正要进一步发作,却见伸过来的手腕上,黑色袖口已经磨破了。他敏锐地发现,烤肉店很热,桌上所有人都脱了外套,只有阮元元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长羽绒服,明明鬓角都在冒汗了,却一直不脱。

他眼珠子闪了两下,把酒杯往前推,推到阮元元胸前时,手一松,杯中酒打翻在阮元元羽绒服上。

“哎呀,对不起!”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善,甚至十分兴奋。

他凑到阮元元跟前,拿纸巾对着那件衣服一顿擦,擦半天道:“不行不行,这么热,要不你脱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强硬地拉掉了阮元元的上衣。

黑色羽绒服下是一件起球的灰色毛衣,毛衣上沾满了羽毛。

阮元元当时脸就红了。其他人识趣地装作没看见,就和在街上看到裸体流浪汉,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一般。

但刘纶却不让他有机会就这么过去,啧啧道:“不是说现在两三百块的羽绒服都不会钻绒了吗?元哥,你游戏饰品那么多,卖点也能买件好的了吧。实在不行,你帮我上分,我给你买?”

阮元元笑意虽减,但也并不尴尬。

头一遭难堪过去后,他迅速地适应这种氛围,只是叹了口气。正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另个姑娘看不下去了,筷子往桌上哐地一搁,“喂,差不多了啊!大过年的吵什么呢!”说话的叫白希仁,人称大白,群里出了名的脾气冲。

一旁一位安安静静坐着喝酒的乔渝也道:“何必闹得大家都不高兴呢?”

刘纶还亢奋着,让两个女人一说,扭头就是一句:“大过年的你女人就不该上桌!”

大白立马毛了,“谁叫你这样跟你奶奶说话的?爹死了没人教吗?”

“烂逼玩意啃了多少几把啊,嘴这么臭!”刘纶杯子往桌上一砸,站起来,“给老子跪下道歉!”

“哇,大刷哥要打女人了。”

另外两个妹子立马加入战场。其他人跟刘纶也不是很熟,有个人上前拉下刘纶的手,劝道:“大哥,别跟女人吵啊。咱让让,绅士一点。”

“什么叫别跟女人吵?傻吊你给老子说清楚!”四个姑娘顿时上头,直接开骂。

拉偏架的还在那说罚酒,大白干脆拿着啤酒瓶子往桌上一砸,碎玻璃四处飞溅。参差的玻璃瓶口正对着大刷哥的脸。

到这里时,矛盾已经变味了。阮元元怕走火出事,急忙站到中间,把两伙人隔开。

“别别别,咱们是游戏开黑群,别真动手啊。”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什么矛盾,干脆对黑泯恩仇行不行?”他拿起酒瓶和杯子,犹豫了一下,道:“一杯赔罪不够,我把这瓶酒喝了,就当咱的杯赛开幕式了。”说着也不等两边拒绝,直接对着瓶口灌下去。

他吹瓶子那一分钟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其实大白砸酒瓶时,刘纶就已经怂了,阮元元这样挡这一下后,他只敢虚张声势道:“鱼卵敢吗?”

大白声音比他大多了:“谁他妈不敢谁是鳖孙!”

五个人当即在桌上拉人。四个妹子自然要在一边,另外还缺个C。打这游戏的女生少,妹子分不高,阮元元本来说干脆平衡一下平均分,他去妹子局当C。他主打中,但C打得也还可以。

没想到胖子道:“好笑不好笑,赢了不是排名哥带躺吗?”

乔渝当即道:“他当教练,我来C吧。”

大白接道:“对,我们自己再找个没玩过的,都女的,你敢不敢接?”

“有什么不敢的?别把你打哭了你又来说我欺负女人。”

刘纶当场也拉了四个分不很高的男人,总体配置还是比那几个姑娘高不少。这样让阮元元当妹子局的教练,也算说得过去。

两边分配完,约在两个星期后周五晚上开。一切说定,阮元元赶紧把话题带开,又使劲喝了不少,总算让气氛回暖。后面几人喝高兴了,又去二台唱歌,阮元元忙前忙后订包间订酒点歌,带气氛唱了几首热闹的,哄得大家笑个不停。

到半夜局散了,几人走到ktv楼下,乔渝在路边给阮元元点了根烟,“刚谢谢你。”

阮元元喝得太多,有点晕,但很开心,“一开始也是我引起的。”

两人短暂对视一笑,乔渝叫代驾走了。

这会儿已经一点过,街道两旁挂了彩灯和灯笼,密密麻麻的彩色点光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夹道的广告牌也一律换成红色调,广告里出现的所有人脸都在咧嘴笑,他们全都以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的形式挤在画面上,没谁是形单影只的。

常石市深冬的夜风非常冷,又飘着雨,再热闹的氛围,路上没有活人,也显得冷清。

从商业区出来后,阮元元选择走路过桥回家。他租的房子就在桥对面。

唱歌到后半段,很多人都像倦鸟一样,满心想着归巢,只是因为阮元元把气氛带得很热,没找到时机。所以阮元元适时地提了结束,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惟独他自己觉得很孤独。

他暂时停歇的地方,很难称之为家,就算回去,也没有人在等他。

夜风很自由,但他走得很慢。

而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李荀。

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毕竟几个小时前才想到他。但那个李荀的样子对比记忆来说,已经有了变化,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当时江两岸的灯灭了大半,只剩几栋高楼豪宅零散有几户亮着,看起来有点温暖,因为有人还醒着。

就在前方大桥中间,站着高个子的男人。

阮元元刚上桥就看见了,走近了那人依然一动不动。

两三度的低温雨天,那人穿一件中灰色薄大衣,里面就一件淡棕色毛衣,头发很长,乱糟糟地塞衣服里面,被风吹得张扬舞爪的。他手揣兜里,就那么安静地望着黑色的江面。

擦过对方肩膀时,阮元元感到他身周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氛围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