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他最常画的是他死去的妾室柏夫人,也是萧肆的生母。他和柏夫人是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

萧家有从龙之功,可是是武官出身,经过了三、五代,子弟才慢慢的在科举入仕,柏家不一样,世代都是读书人。

本来柏家不会和萧家这样的家族交好,那是两家夫人是手帕之交,这才有了指腹为婚的儿女姻亲。

柏夫人性子温和恬静,是个窈窕淑女,萧元很喜欢柏氏,年少之时在科考之路上费尽心力,就是想要争取柏氏父亲的认同。

柏家清贵,说实在是有些瞧不上萧家的。

怪他太晚登科……

他们成亲的时候,柏氏已经十八,他那方高中,进了翰林院当差,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快哉,可是好景不常。

柏家与太子太傅一脉交好,受到牵累遭到抄家灭族,虽然罪不及外嫁女,可终究是让柏氏失去了根,如同飘萍。

那时该是萧元好好保护妻子的时候,谁料他的父亲打着为公府好的名义贬妻为妾。

这在官员纪档上该是重大的人品缺失,可偏偏先帝荒唐,偏偏吃长安公府这一套,不但不加以斥责,反而是大大的称赞了公府大义。

上行下效,那时有不少受牵连的外嫁女都因故“病逝”,或者是被休弃。

可笑的是柏氏是因为“无子”,所以被贬妻为妾,可在那之后,马上被验出了身孕。

萧元心中暗恨,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完全无法承担家族的压力,他的父亲有很多妾室,他也有很多兄弟,如果他不按照父亲的心意,这个世子不是不能换人的。

为了保住自己母亲的地位,也为了保住柏氏,如果他失了世子之位,他的母亲就活不下去了。

可事实证明,他听从了父亲的话以后,谁也没保住。

萧元的父亲给他物色的翟氏,皇商出身,带着十里红妆风光嫁入长安公府,说起来就是成了萧府的钱袋子。

翟氏跋扈,对婆母不敬,不侍舅姑。

萧元的母亲和柏氏交好,失去了闺中密友的同时,丈夫还这样对待手帕交的女儿,这寒了她的心,萧元的母亲在那之后缠绵病榻,没过几年以后就去了。

柏氏受到翟氏的蹉跎、伤害,如果不是她自己颇通医术,搞不好活不到萧肆出生。

萧肆的心有多狠,萧元哪里能不知?就萧元看来,萧肆的狠,都是被翟氏逼出来的,他本是一块璞玉,被磨刀石不断的砥砺,如今成了杀人不见血的伯刃。

是她对一个稚子动辄打骂戕害,是她夺走了萧肆母亲的性命。

萧肆从小没得到多少亲情温暖,过的日子不像公府公子,连个小厮都比他体面,痛苦、恨意在他体内日积月累,他变得特别的偏执、阴鸷。

他没能护住儿时的萧肆,如今又有什么脸去维护翟氏?

萧元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害他的,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从萧肆还在襁褓之中,就差点被翟氏给扼死,在那之后更是隔三差五的明害暗害。

0078 78 他的报复

当年,萧元是有心维护萧肆母子的,可他越是插手,翟氏越是往死里折腾人。

柏夫人是深宅妇人,萧元无法把她带在身边,他永远记得柏夫人在三伏天,罚跪了一整日,她没有出言怨怪,只是气息恹恹,趴在他的膝头上,用那一贯温柔的语气说道:“萧郎,妾不怪你,能有您的庇护,是妾之幸,只是阿蚤年幼,禁不起这些,还请郎君多护佑。”

萧元在听到柏氏这么说以后,就把萧肆都带在身边,萧肆每天都躲在马车上面,有一回酷暑炎热,还在马车上头晕过去了。

后来,柏夫人香消玉殒,萧元本来就已经浪荡的生活变得更加放荡不羁,虽然他表现得好像是追忆逝去的爱人,实际上不过就是放逐自己,躲避现实罢了。

在他终于熬死了老国公,承袭爵位过后,萧元曾想着要弥补儿子,可倒头来他发现自己可笑极了,在这些年的野蛮生长之下,萧肆早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我的话,你从来不听,我说最后一遍了,拘安已非可以任你捏圆搓扁的吴下阿蒙,你能做的,只有放手。”

萧元已经管不住萧肆了,不过他也不想管,他觉得无论萧肆怎么报复翟氏,那都是她罪有应得。

翟氏在萧元这儿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答覆,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去,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朝来了萧肃从长计议,院子里的灯火摇曳到了子时过后。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然。

母子俩埋在萧肆院落里头的人一个个断了联系,萧肆身边的人又是油盐不进,无法如同以往,靠着金钱买通,或者是权势威压,整个院落被严防死守,守得像是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翌日,宫里传来了旨意。

萧肆府长安公府先柏夫人被封为五品令人。这道旨意完全打在翟氏的脸上。翟氏与公府联姻,本就打着族中出一个诰命夫人的主意。

诰命为一品到五品官能为母亲或妻子请封的,是天子恩德,无上荣耀。

一般来说,除非母亲故去,否则惠国以孝道治国,都会以母亲为尊,当年萧元便是为他的生母宣氏请封诰命,而翟氏则等着他的儿子萧肃来为她争取荣耀,未料萧肃资质不如萧肆,没能学会诗书礼义,纨裤子弟的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萧肆从小就有读书才华,即使她刻意不让他上族学,不给他书本,甚至在冬日里把他的手泡在冰冷的水里,都没能阻止萧肆一步一步的走向状元的位置。

反观萧肃,在她的溺爱之下,只得了一个恩官,枉费她费尽心思,请了所谓的“名师大儒”来教导萧肃。

六品恩官,是不能为女眷请封的,翟氏的希望只有等到萧肃袭爵,以长安公的身份为她请封,可如今世子之位,萧肆稳如泰山,就算要等到众人发现萧肆阳痿无嗣,那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翟氏曾想过,最不济的便是由萧肆为她请封,她是嫡母,萧肆论理只能为她请封,即使她并不想走到这一步,可一想到可以让萧肆感到噁心,她便不那么排斥这个想法了。

她哪里想得到,萧肆竟是替她的死敌请封,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偏偏皇帝宠爱他,居然下旨了,如今她有多憋屈,都只能吞下。

她以为这是憋屈的尽头,谁知道皇帝似乎乱点鸳鸯谱上瘾了,特别喜欢给臣下指个平妻,前头有乔杳杳,这一回是柏氏,那个她处心积虑除掉的女人永远活在她丈夫的心里也就算了,如今成了平妻,就可以迁坟,以后和萧元同葬。

没想到这还不是最大的噩耗,萧肃的调令在前后脚来到府上,他被调到了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临榆县,成为一个小小县丞。

同样是六品官,六品京官和六品县官是天差地别,一旦去了临榆仕途是要毁了。

临榆为战火最盛的县城,在惠国历史上,临榆曾有两回失守,整个县城不分男女老幼均被被屠戮殆尽,两任县丞都把全家的性命都搭在那儿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肃的妻子袁氏抱着幼子哭了起来,然而来宣旨的公公冷眼看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