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漓看着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向往,曾几何时,她也很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我承认,不管我与子阳之间存在多少恩怨误会,那段年少时最纯粹的感情都跨越了两世,延续至今,于我来说,这段感情是极为特别的,并且也成为了我心目中迄今为止最大的遗憾,我不希望哪一日再见到他时,我的身份却不容我去弥补这个遗憾。”
“但是,即便应星连所说他是个两世之人,可他何时回来,以何种样貌回来,又能否像我一样保留着从前的记忆,一切都不可知,万一等我白发苍苍时,他却以一个孩童的模样回来了,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言清漓设想了一下那般场景,忍不住笑了笑,神情又微微黯然,“说到底,这终归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期待罢了,我不能将这个期待当做我未来半生的另一种执念,去守着它过活。”
“我之所以答应与皇上的约定,更多的,是因为我心里已经不只装有一个人,当面对诸多美好时,做取舍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我若选择做了皇后,那么哥哥你一定会万分伤心,我猜想以你的性子,应当会选择孤独终老,此一生都不会再爱上旁的女子。”
“青时呢,陆家没了后,他也将我看做他唯一的亲人,还说过我若入了宫,他便要翻宫与我私会……虽是玩笑话,但是他啊,怕是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到时他因此掉了脑袋,那我可真真是对不住琅姨。”言清漓一想到陆眉那副无赖的模样,必是搅得四殿下夜夜睡不安稳,需得时时提防着他,便忍不住发笑。
笑过后,她的神情又变得落寞,“同样的道理,我若是选择了哥哥你,或是青时,那我便会对陛下感到万分愧疚,毕竟我曾不止一次答应过要与他相伴终生,而且……我若弃他而择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他定也无法接受,到时……还不知他会做出些什么我不敢想象的事来。”
“选择一人,就注定要伤害其他所有人,但我不愿意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说我彷徨也好,懦弱也罢,总之,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做出这个决定……所以,当他与我提出这个新的约定时,我心里是十分轻松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此一来,这‘恶人’便是皇上,而不是我了。”
身边女子脚步轻快地朝他歪过头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狡黠,言琛瞧着她这副模样,想到了当初随他一起去天山找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郎中。
他忽地伸手拽住了那女子的腰带,言清漓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个满怀。
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却毫无顾忌地拥着她,无论是艳羡的目光,还是诧异的目光,或是指指点点,他通通不在乎。
此刻,他确实有了那么一点点后怕,倘若她真的选了其他人,他虽然依旧可以做她的兄长,但却永遠不可以再对她表达自己的感情,就连现下这般简单地抱着她,都会成为奢侈。
好你个宁四。
除非她打定主意独善一生,否则那个约定反推回来,便是有朝一日她若想安定下来择一人终老,那就只能选他宁四,毕竟若不选他,她也选不得别人……看似是“遂”了她心愿,实际上,他只是略退一步,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犹豫。
倘若她此一生真就不再去做任何选择,那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他们这几个人继续互相竞逐,将这场荒唐的共妻游戏拖延得更久,坚持不住的,就自行淘汰。
可谁又怕谁呢?反正他是绝对不会退出的。
“既然不想去西川,那你想去哪里?”
鼎鼎大名的言琛盛京城有几人不知?街上有些人认出了他,惊愕之余,探究的目光又投向他怀中的女子,猜测是哪家的小姐。
言琛自己是不怕人说道的,他浑然天成的疏冷气质使人不敢长久的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并且他宽大的手掌也抚着言清漓冰凉的长发,将她露出来的一点点侧颜给遮挡住了。
但是言清漓又岂是怕那闲言碎语之人?她不仅不怕,还抬手环住了言琛的腰,“都说江南好风景,烟波浩渺,碧水青山,早年娘亲很想去瞧一瞧,但是爹爹一直没有余暇……”她仰起头看向那人,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撒娇:“我想替娘亲去一趟,也算圆了她的心愿。”
就她这副模样和语气,便是说出来的话是要言琛的性命,他应当也不会遅疑。
“好,待我回西川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就去寻你。”
言清漓笑:“哥哥如今已是西川的王,时常往外跑,成何体统?”
“去见我自己的女人,怎会算是往外跑。”
长街漫漫,喧嚣鼎沸,言琛捧起怀中女子的脸颊,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0464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团年饭
凛冬已过,春天就不远了。
别看只有玉竹和青果两个人,但是预备这么多人的团年饭却是有条不紊的,陆眉闲人一个,都不用人请就早早就过了来,写了联对画了桃符后,便同星连一起给两个婢子打了下手。
裴凌事多繁忙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但是被他提前派遣过来的元忠却一直在与阿来四处打杂,一会儿贴联对,一会儿去搬酒,一会儿又偷吃瓜果,被青果发现毒打一顿又状告给陆眉后,便灰溜溜地跑去擦桌摆椅了。
言清漓与言琛是一路走回来的,到家时刚好同裴凌碰上,他的脸色比昨日更臭了些,听青果悄悄说,她去请人时,裴凌正忙着应付裴老夫人娘家那头方家来的人。
武英侯府相比苏家的下场要好上许多,只被牵连了两族,方家是其中一支,也不知他们打哪得的消息,听说男丁都将被流放,而裴凌作为如今裴家的家主,也是两族之中唯一一个不仅没得惩处还被新皇提拔了的裴家人,这不,一大堆哭哭啼啼的方家女人就都求到他那里去了。
欠bzm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言清漓也不好去劝慰裴凌什麽,显得假意惺惺,毕竟裴家的事情,她是其中的一个因。但是已经从裴澈那件事中振作起来,不再神游天外的她,在面对裴凌时,避免不了的会感到歉疚。
抛开裴家其他人不说,裴凌从未做错过什麽,他从一个高门贵公子,沦落到如今这般家破人亡的境地,她“功不可没”,所以这一晚上,她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人似有话想说,频频朝她看来的目光,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做出帮厨的模样,呆在厨房没有出去,也不知陆眉和星连到底是如何替她应对总是冷脸的言琛与臭着脸的裴凌的。
好在,这样尴尬的时间并不久,饭菜齐备,大家都准备落座时,那个她以为不会来的人,居然也来了。
低调的马车停在了她的宅子外,从车上下来的男子换了一身便服,苍青色袍,黑领大氅,吉福也没着内官服侍,隔后几步跟着。
坐在言清漓身边的言琛若没看见那人,只耳尖却轻轻动了动,而他边上的星连则抬起头向这四方宅院的上空瞅了瞅,嘴里轻轻数着“一,二,三,四,五,六”,随后他眼睛亮晶晶的,越过言琛与她低声说道:“有六个人。”
自然是那些不见其人不闻其声的暗卫。
言清漓向星连笑了笑,心想怕是不止这些人呢,定是这整条街巷都是暗哨,兴许还有乔装打扮的禁卫军混在百姓之中随时待命。
他的身份比之从前更加尊贵了,废帝残余的暗党也不知有没有彻底清除掉,自然得小心为上,呆在宫中其实是最安全的,可他为了陪她用这一顿团年饭,还是冒着风险来了。
两个丫鬟与两个小厮认出了宁天麟后,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倒是满桌之人除了言清漓以外,无一人起身,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达成这种默契的,想来是在她这里,便都默认了他们自己的身份只是‘竞争对手’,不分尊卑贵贱。
宁天麟在经过玉竹他们时,淡淡的一声“起”,无意识绷住呼吸的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相互扶着起身。
不过,这人虽并未在意其他男人是否要对他行礼这件事,却应是对坐在哪里有要求,明明这张八仙桌很大,加上玉竹她们也都容得下,可他却偏偏站在桌旁不动,遅遅不落座,只无声地看着言清漓身旁的两个位置。
裴凌轻嗤一声,勾勾嘴角,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大有看热闹的意思,反正起身让座这差事也轮不到他。
言琛是稳稳不动的,不仅神色坦然,还同裴凌一样,也给自己斟了酒,架势分明就是绝不让位的意思,更何况他是她的兄长,坐在这个位置无可厚非。
陆眉瞥见言清漓为难的神色,轻轻攥了攥她的手以作安慰,随后潇洒起身道:“宁皇大驾光临,自然得上座,便坐在我这里吧。”说着,他就主动坐到裴凌边上去了。
言清漓心里别提多感激陆眉了,她叫玉竹青果还有阿来元忠他们一起坐下来用饭,阿来和元忠就不必说了,再给他俩十个胆子也不敢。青果那脑袋也摇得同拨浪鼓似的,并且她与玉竹压根儿也没想过与小姐他们一起用,倒不是将自己看做低贱的下人,反正平日她们也都坐在一起,只是今日特殊,并且她家小姐破天荒头一回将这些个不好对付的男人都给聚齐了,还这般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这场面难能可贵,倘若加上他们几个,就像是在满筐鸡蛋里硬塞了几块石头,实在多余。
青果腹中墨水少,也只能想出此等比喻。
饭虽还未开始用陆眉就换了位置,但为表尊重,玉竹还是替宁天麟更换了新的碗筷,躲在门口偷看的青果直咂舌,玉竹出来后便立刻拉住她,将手里温着的酒壶塞过去,并窃窃私语:“我的好姐姐,你胆子也忒大了,稍后也由你去为他添酒吧,我可不敢!”
玉竹向院中一角候着的吉福看去,“嘘”了一声:“嗓门儿怎么那么大,小声些!”
青果疯狂点头,但是又忍不住朝房中觑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