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父亲呢？可有说日后如何？”

初微最关心的还是林绉，毕竟王大人不管犯什么事，都追不到她的头上，她这便宜父亲可就不一样了。

陆今安客观评价道：“你父亲这些年在泉州还算有些政绩，公务之事处理起来也算灵活，且大抵是为着自身名声考量，从未为难过当地学子，只是为人和眼光实在差了些，极易走上歪路，去崖州想来是不错的选择。”

初微记得原文当中也曾听到过，这崖州就是后世的海南，现如今发配犯人流放的主要场所之一。

如今的崖州还在建设发展的初级阶段，物质文化都相对匮乏，在这里为官没什么油水和利益输送，杨家也不会漂洋过海把手伸过去，只是这条件实在是艰苦了些。

林父这些年身体一直算不得好 ，又添了痛风和消渴之症，虽然去往州里可以再升半级，为正八品学正，但是从泉州这样的鱼米之乡去往崖州为官，怎么看都像是贬谪。

初微记得，孙氏当初愿意嫁到李家，一则是觉得林绉条件还行，前头没有儿子，可以图一图家产，二则因着林家距离本家较近，离得近了不管什么事做起来都方便，毕竟她最是放不下的便是家中父兄。

退一万步说，即便孙氏和林绉有了感情，可以抛却父兄随他赴任，但也断然不会同意孩子去那边读书，所以最终大概率还是会选择留在泉州，两地分居。

这事对于林绉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考验，虽然明面上是升职加薪的好事，但在林家人看来大概比发配好不了多少。

陆大人不愧为这个时代大义灭亲的典范。

??[136]套路不到

今年下半年的游学照例定在京郊一带，由岑夫子带队同去。

近几年各地收成都算不得好，科考题目也比较偏向重视农桑，所以这次游学也是计划去郊外找几处庄子，询问当地农户一些收成和物价方面的情况，对日后学习科考乃至入仕为官都会有所助益。

栾淇照例主动要求和陆峥、李维分在一组。

原本说好辰时一刻在校门外集合乘车前往的，结果两人足足等到了辰时二刻，等周遭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见陆峥跟着张院长一同出来。

栾淇怔住了一会儿，等陆峥上车之时将他叫住，询问他院长有何事同他商谈。

陆峥只道是自己之前写好交上去的文章，院长说有两处需得展开来写，昨日写好送过去后，院长又说还有两处不妥，传他过去教导一番。

张院长方才对他指出，他的文章写得虽好，但对于上位者心态考虑得还不够，让他得空再思悟一下其中技巧。

如何能够在守住本心的前提下，让上位者接受欣赏，还需多加思考。

在李维眼中，陆峥的学识文章都是断层的第一，否则之前也不会连中小三元，这样的天才文章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维听后多少有些不服气。

栾淇则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前几日曾听慎郡王世子林通说起，礼部和国子监要出一本贺年文集，有意请广大学子参与供稿，等文集定刊后交由皇帝批阅，想来还会有不少奖赏，也算是施恩的一种。

拟定名单的权力在院长手上，而院长近来格外的关注陆峥。

若是没有陆峥，旁人也许会有机会的，可陆峥实在是优秀得太过耀眼突出，只要他在这里，旁人便再没有了出头之日。

栾淇不动声色同李维、陆峥一同上车，故作轻松的转换话题道：“大舅母前几日身子有些不好，父亲母亲近来家中事忙，我便替他们去得勤快了些，结果大舅母直说过意不去，执意送了个年轻侍女给我，母亲推不过就这么收了，也实在是盛情难却。我便想着多问你们一句……家里可有给你们准备屋里人了？”

这指得应该是收房的丫头了，李维一向是个老实孩子，闻言直接道：“母亲说我这个年纪还是该以学业为先，所以并未安排。”

陆峥觉得栾淇不是会拿这些事情闲聊的人，他并没有接着答复，而是等待栾淇接下来要说的话。

栾淇轻咳一声，道：“我大舅和大舅母夫妇原本是不怎么同我们来往的，两人派头极大，看不上当年我父亲科举入仕只在翰林院做个编修。后来父亲官阶渐渐升了上来，在朝中有了些地位，我又顺利考过院试入了广文馆读书，这才有了今日来往。”

“难怪近来课后总也见不着你的人。”李维笑道，“原来是跟陆峥一样，去长辈跟前尽孝了。”

栾淇意味深长的笑笑，“ 是了，最近陆兄也时常去老夫人那里。”

如此，前言已经基本搭好，就等着陆峥的下文了。

陆峥只是淡淡地点头道：“而今父母不在家中，多去几趟也是该当的。”

栾淇又道，“那日看陆兄所用的墨锭乃是难得的上等徽墨，听说还是老夫人新赏的。陆兄连中小三元登科，今时不同往日，也难怪老夫人会对陆兄这般重视。”

李维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栾淇这话说的，听来就是老夫人看陆峥成绩好了之后才转变态度对他好一样。

但这又是实情，就算是反驳也反驳不出来什么，等于是个无解的问题。

李维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看向陆峥。

陆峥自然也听出来了这话弦外之音。

栾淇想说的是，老夫人如今待他的好并不是因为关怀关心他这个，而是因为发现他成绩好后才会转变态度，仅此而已。

陆峥觉得挺无所谓的，他又不是成绩太差拿不出手的人，为什么要介意这些？

以前林初微闲聊时就曾对他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所以老夫人的这些行为都是再正常不过。

况且陆老夫人这些年虽然并不亲近他，却也没有磋磨他，只是因为没多喜欢，所以很多地方不够尽心，但大面上也没什么过错。

府中下人再是慢待，却也比从前在村子当中生活好得太多。

更何况世家当中弯弯绕绕不少，在亲祖母手下过得连他都不如的案例大有人在。

更何况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孝道大过天，他跟老夫人过不去，就是跟整个礼法过不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自己和老夫人的事情让父亲母亲为难。

如今他年纪尚小，正在学习科考的阶段，为家里做不了什么，那就起码不要成为家庭的不安定因素。

虽然老夫人之前的确待他平平，但他对她也没有多么掏心掏肺，只是把老夫人当做寻常长辈看待，和对林初微的挂念相比可谓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