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允一直将脸扭到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在她开口之后，忽地将她推开，宁瑶夕愣了一下，听见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停车。”

代驾依言将车停在路边，齐允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宁瑶夕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追上，看到他径直去了家开在路边的酒吧，一头扎了进去。

……喝酒上头了想蹦迪？宁瑶夕傻站在门边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也跟了进去，在昏暗的灯光中艰难地向卫生间进发，停在男厕所门口的时候，正看见齐允砰的一声甩上一个隔间的门，门锁都来不及插上，里面就传来清晰的呕吐声。

喝多之后的难受本来还可以忍，坐在车上开始移动后一旦稍微有点晕车，过量饮酒的副作用就变得很难忍受。宁瑶夕抿了抿唇，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她低着头，在男厕所门口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看见齐允出来，担心之下，朝厕所里面看了好几眼。

隔间的门齐允始终都没关，最靠近门口的隔间开着道缝，能依稀看见里面他外套的颜色，始终静止在那里不动。

她站的这个地点还是稍微有点特殊的，既像是在等男朋友，又像是在烈焰广撒网。宁瑶夕惊恐地捂住脸疯狂摆手，脸贴在墙上，拒绝了几个看背影试探着过来搭讪的人，觉得这样不行，一咬牙一跺脚，趁着没人的时候用外套包住头，冲进没锁门的隔间里，想要将齐允拉出来。

他还没失去意识，吐完之后还冲了水，没给隔间留下打扰难题，见她冲进来时看她几秒，延迟认出了她，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而后脸都黑了，瞪着她，手指向卫生间门外。

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宁瑶夕刚进来就被撵走，确认他没昏死在隔间里之后，滴溜溜地自己就冲出去了。一路脑海中都在反复重播他震惊的视线，也开始觉得自己的举动似乎太过离谱。

刚才萌生出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智商重新回归之后，她又十分迅速地想到一个刚才被她完全忽视的问题。

她为什么不给齐允打电话呢？是因为怕齐允接电话时把手机扔进马桶里吗？好像也不是吧……

她在干什么啊！宁瑶夕蹲在男卫生间外面，用外套将自己的头完全裹住，逃避现实，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一分钟后，齐允随后出来，在洗手的水龙头下漱了口又洗了脸，走出门的时候神情看起来清醒了许多，不过脸黑得更厉害了。

“什么地方你就进？！”他难以置信地问，瞪着她，简直声色俱厉，“被人拍到怎么办？不要命了你？！”

“让他们拍！”宁瑶夕脸还是窘迫到通红的颜色，脾气却也有点上来了，梗着脖子顶嘴，“不进来确认一下我还以为你没命了！孰轻孰重你看不出来吗？我失去的只是清白名声，你没的可是命啊！”

齐允：“……”

齐允不得不提醒她：“你说的我好像真的死了一样，我还活着呢。”

宁瑶夕用力抿着唇看他一会儿，低下头，眼睫轻轻垂落。

“……三十一。”她喃喃地说。

齐允没听懂：“什么？”

“三十一杯。”宁瑶夕低声说，“你的极限，我记住了。下次如果超出这个数，我也会帮你挡酒的。”

“不用。”齐允一口回绝她的决定，皱着眉复盘，“我酒量好是天生的，之前从来就没喝到过量。但平常不会各种酒掺着喝，喝得太杂确实有点受不了。不过这种耐受度完全可以练，回去我会针对性训练一下，这种应酬再来个两次，我也就练出来了，绝对不会再掉链子。”

今天也没掉。宁瑶夕摇摇头，转头看他。

刚才从包厢里出来时还不觉得，现在吐过一回之后，他脸上的疲倦也变得有点明显。宁瑶夕一直知道他也好很年轻，过了年也才二十一岁，但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齐允的边限。

有这种边限才正常。虽然别人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他就已经能作为一个人气艺人的经纪人，出色地完成各项工作，但他毕竟也还这么年轻，他们始终是共同成长进步的关系，宁瑶夕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受得这么明显。

一直以来他都果决而强势，比她要有能力得多，但他也会有这样需要别人帮助，需要她的时候，他是人，他当然应该有。

宁瑶夕朝他靠近一点，默默地抬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齐允微微愕然地看她，宁瑶夕带着他穿过酒吧暗光里面目模糊的人群，在不远处震耳的低音炮乐声中说：“别总自己一个人撑着，我这不是也还爱吗？觉得差不多到位了就把事情放手给我，可能会受些委屈，但那些都是我本来就该受的。”

她垂着眼睫，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条路的残酷复杂的，齐允。”她说，“当时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已经很明确了。我知道我年纪小，有时候太天真，我愿意一直努力去改的，改到自己能够完全适应这一切的那天，我会尽快努力，吃苦头也没问题。”

她情真意切地说完自己的想法，齐允却摇了摇头，半刻都没犹豫地予以否决。

“不行。”他说，“我知道你以后可能会吃苦，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上吃亏，不可能什么亏都不吃，一直顺顺当当地走下去，你不是上天这么偏爱的人，我也不是。以后谁给你吃苦都行，但别让我看见，你在我这里不用吃苦。”

有我在，任何人，任何事。

我不允许，谁有资格让你吃苦。

宁瑶夕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怔怔地转头看他。

齐允说完后，自己也愣了一下，莫名觉得可能有哪里说得不算太合适，侧过脸看了宁瑶夕一眼。

看到她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看起来有点怔然，眸光如水，定定地盯着他看，在纷乱的暗光中眼神依然澄澈干净，眸中全是对他的相信。

齐允顿了顿，缓缓抬手，将自己刚才洗脸时被水沾湿的额发顺到脑后，在被酒精干扰的心神里，没来由地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

……他刚才说的这番话，违法吗？判几年？?

? 124、番外：正当时07

作为经纪人兼国贸大三学生, 齐允的生活实在是很繁忙，远超正常学生的工作量，每天几乎从早到晚都有事做，睁开眼睛就得忙于各种杂事, 像个时刻不休的陀螺, 谁见了都说他简直是自己遇到过的生平罕有的劳模, 每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都在一丝不苟地沉迷于工作。

关于工作忙碌这点，齐允自己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实际上很享受这种富有挑战性的生活。

如果说热爱工作是一种病，那他无药可救；如果说沉迷事业是一种个人选择，那他义无反顾；如果说潜心奋斗是种变异基因，那他生来就自动携带。他从不觉得快节奏的紧张生活需要调整,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而他想要比现在抓到手的更好的一切, 为此觉得付出什么努力都并不为过。

他并不为自己的忙碌困扰，不过这当然并不是说他就没有困扰。事实上，最近有一件事情已经困扰了他有一阵。

那就是他在某天突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 宁瑶夕在他生活中的存在感，好像实在有些太高了。

不光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和搭档, 也不光是生活中互相扶持的朋友, 更不是指工作内外时不时会出现的共同行动。作为一个艺人，宁瑶夕出现在他身边的频率实在太高, 他现在才注意到这点, 已经是对自己的境况相当不上心的表现。

连他室友都在被她听了两节课后，亲昵地省去姓氏叫她的名字, 几人之前看起来颇为合拍的样子, 没互相加微信都能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这两拨人马偶尔能在大学课程的教室里碰见, 更多时候是在食堂里跋山涉水地相逢。宁瑶夕并不经常来，她毕竟还有自己的书要读，总共也就只来过两次。但她来了两次之后，第三周上课没过来，台上的计量经济学老师就在临下课时朝他这边看来，颇具调侃意味地说：“今天乜有明星来听我的课啊？好像把我品学兼优的第一名魂都带走了，这可不太好。”

在教室同学的吃吃笑声中，只是在开始摸鱼写论文作为的齐允被说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眼神惊愕。

哪来的魂被带走，这怎么还有人睁着眼睛你说下话的？为了那点流量热度至于吗？齐允皱起眉陷入沉思，第一次发觉宁瑶夕在他的生活中还会有这种乱入。而一条传统而经典的话告诉她：如果你感觉你一件糟糕的事可能发生，那她很有可能会接二连三，不断地发生。

在连着被提了好几次宁瑶夕的事情之后，齐允由最开始的错愕逐渐转变成如有所思。他陷入思考的时候，看到三个室友将自己团团围住，都用一种饱含着期望的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