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霖的声音太哑太含糊,谁都不可能听清。

穆霖抖着声又重复了一遍,“你肯定很讨厌我。”

“我那样、那样对你,你肯定很讨厌我。”

你不会喜欢我的,你不会喜欢我这样一个恶劣的、暴躁的、还虐待过你的人,我有病,控制不好情绪,你永远不会喜欢我,你恨死我了是吗?可是我怎么办,我第一眼就想操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是你勾引我,我爱你,我竟然爱上你了,你这样肮脏下贱的烂命,不男不女的畸形怪物,我爱得后悔莫及,爱得痴迷不悟,爱得想把滚烫的心脏掏出来放在你手里求你摸一摸它,吹一吹它,哪怕你命令我跪下我也甘愿。

真的,真的,我没喜欢过任何人,就你一个,就喜欢你一个……

穆霖深吸连莘清浅温暖的气息,听见连莘分外温顺的纵容安慰,眼周发红,又氤氲起水汽,“手臂好疼,疼死了,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疼。”

连莘一头雾水,后知后觉感受到胸口晕开湿意,摸了一下,不解地“啊”了一声,“你别哭了,不会死的,我会救你呀。”

因为被抱住,他只能笨拙着急地弯腰,对着穆霖手臂洇血的伤口隔空吹吹,吹一会,两只手开始乱摸,挤在穆霖胸膛前按压,“不疼了,不疼了……”

连莘以前觉得,伤口虽然疼,但都会好得很快,没有人会因为受伤死掉,一个人只要想活下去,那就怎么都能活下去。

他现在按部就班地蹲监狱、体检,还有听话地等待安排,吃得好睡得好,因为去了很多房间都没有恐惧中的坏蛋来刁难他,他自觉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他是单人间,在监狱里并没有遇到很多人,有一天他在医务室等报告,看见狱医在救一个快死掉的犯人,是很紧急的情况,几个人推着床“哐哐当当”呼啸地跑,穿白大褂的男人跪在担架床上交叠手掌一遍遍急迫地按压病人的胸膛,冷汗涔涔,急促喘息,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他问陆思源,陆思源说那叫心肺复苏,是救人命的基础技术。

他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救治知识,他喜欢救人,他觉得穆霖一定是快疼死了,否则他为什么流眼泪?他明明看起来高大又傲慢,锋锐桀骜的长相显得也很有距离感很不好惹,是谁让他受伤了?

疼到快要死掉了,好可怜。

除夕快乐!给还在看文的大家加菜随便吃点!

第58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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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的陷阱要足够真实,才能骗到警惕的猎物,譬如复刻连莘曾经的经历最好要对应的人来动手,人一多,关系必然分出亲疏远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心怀鬼胎之下,四个人再次达成微妙的平衡。

尤其是穆霖,哭完之后仿佛大彻大悟,攒着劲地在连莘面前刷存在感和献殷勤,正好方便陆思源“祸水东引”,把连莘孕期的坏脾气引到穆霖身上,把连莘的愧疚和讨好留给自己。

这周过完,没两天就是新年。

除夕那天岳至风尘仆仆提了三层食盒进来,但是并没有如愿没见着连莘,他隔着监控电子屏看见连莘坐在电视机前看一部喜气洋洋的动画片。

他窝在沙发里,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小茶几上还放着一袋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吃两口,到晚上十点就困得直打哈欠,于是刷了牙洗好脸,爬上床啪嗒关了灯睡下。

他没有过节的概念,也就不知道新春的孤独为何物,新年在他眼里大概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无甚区别,区别只在于哄骗他的几个男人没有一个抽出空来陪他,却也不允许哥哥来见他。

不过,听说连莘已经忘记他是哥哥了。

岳至把食盒放在副驾,关上门,从无人的郊区往市区开。

快进市区时汽车不幸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抛锚,油路堵塞导致车子燃油系统故障,没得修,这里打不上车,因为市区离得不算远,他拿出东西决定自己走回去。

放好警示牌,岳至沿着弯曲的公路往前,一个人拎着食盒走了很久,零点整市中心有一场很大的新年烟花,他靠在公路栏杆抬头远眺,寂静的夜空和冻红的脸颊被绚烂的烟花映得五光十色。

就像,得到了一场短暂盛放的祝福。

简洁温馨的“监舍”里暖和舒适,连莘凌晨睡得正香,迷糊中感觉有人轻手轻脚挤进来,他顺着动作就要抱,却被那人圈住手腕,换了个腹部朝外被搂着的姿势。

因为怀抱很舒服,连莘反而更深地缩进去,又睡熟了,眼皮都没掀开。

第二天他醒得比时慎序早,面对面眼巴巴盯着时慎序的脸看,须臾,伸出手想揪他的脸。

时慎序捉住他的手,眼睛都没睁开,“不准。”

“好吧。”

连莘爬起床,穿走了时慎序大几号的拖鞋,用明晃晃的行动表示要给他小鞋穿。

时慎序猛地伸手拉他,在他跌进怀里的时候稳稳扶住他,低声道:“逗你的,随便捏吧。”

连莘笑出声,对着他不常笑的冷峻面孔使劲揉。

“好喜欢主人呀,好乖的主人。”

连莘一边揉一边扑闪眼睛天真无邪地夸奖,他的确什么都不懂,这句式是时慎序平时哄他用的。

转过了年,时间过得更快,首都的柳树抽出新芽,乍暖还寒间春意萌动。

这年春天,议会补充通过了新的权利议案,经女王签字批准实施,新的法律条文旨在限制独立于内阁和议会之外的军队的权利,包括且不限于各种特殊情况的特权领地归属权。

四月上旬,连同一号监狱在内的数百个特权领地权利被重新划分,议会相关部门的议员获得监督权,由内阁任免调派和涉及部分政务处理,并明文规定在这些地方军队财政收入不得超过六成。

五月,时任军队总参谋长的时慎序向女王报呈关于穆家某支系公权私用的检举文件,又公开指出穆潮钰对同党人员的包庇行为,在野党因势而动,向穆家施压,逼迫穆潮钰停职检查,试图撸掉敌党势力。

外面风起云涌,却都和生活在监狱中的连莘没有太大的关系。

正如设想的那样,越是接触以前的人和环境,连莘的情况就越是稳定,春天的青草会蔓延取代冬天的厚雪,每一次及时的安抚都肉眼可见地能让连莘逐渐敞开心扉。

连莘熟悉了监狱的小卖部,绿墙皮的心理咨询室,冰冷的医疗所,甚至是劳动车间和休息图书角,监狱不再是他的噩梦,相反,他现在沉迷于条理清晰的急救知识,空闲的时间就要去医疗所请教“狱医”。

金屋藏娇实操起来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监狱里人多眼杂,尤其连莘的肚子已经鼓得很大了,要顾虑协调的事情更多,单是捂人嘴不走漏风声就要费不少心思,陆思源再三思量限制了某些名为狱医实为培训人员的出入频率。

连莘行动不便,时有腹痛,受孕期激素影响,他的脾气变得有点暴,问不上想问的问题,更是邪火突生。

闹脾气的时候,连莘会涨红了脸,口不择言地怨怪肚子里沉甸甸的东西,怨怪陆思源和时慎序管得太多,怨怪穆霖和穆潮钰笨手笨脚。

他骂人的话很笨拙,也很幼稚,想说成语一时想不起来,自己都感受得到杀伤力很弱,往往别人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给自己说哭了。

但晚上连莘就会懊悔自己发了脾气,白天责怪过肚子太大太讨厌,晚上就抚摸肚皮让宝宝别生气,把别人给他讲的睡前故事给它讲一遍,还不忘和被他“伤到心”的男人道歉。

“实质性的补偿呢?你今天又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