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赵岐从未见过如此娇艳的形容,一时失神,继而又面红耳赤起来:“你胸口不好,就不要捂得这么紧,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罢,他拉住她的手,白嫩的腕子又细又软,也不敢用力,轻易就被挣脱了去。

妙仪抻着坐起来,从来未有男子这样靠近她的床榻,此刻头皮一阵发麻。

赵岐又环住她的肩,想将她抱起来。那直缀的衣领本就宽大,他这一动,露出了领口的一片雪白的肌肤,只是上面红斑点点,甚是吓人。

“你这是怎么了,” 赵岐话音未落,便觉得脸上一阵辣辣的疼痛,原来是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

赵岐也有了怒气,手上不知不觉用了力气,那薄薄的绸缎便被扯破了,漏出一角鹅黄色的衣料,上面绣着朵怒放的牡丹。

他忙松了手,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原来妙仪正把束发的簪子刺向他的胸口,所幸那簪子是玉作的,并不锋利,只进去半寸不到。

赵岐后退了几步,摸摸胸口的血迹,事已至此,自已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他夺过妙仪手上玉簪,拿大氅将她裹起来,抱她往房门走去,道:“先带你去寻大夫,等你好了,再把我刺成蜂窝也不迟。”

起先,妙仪挣得厉害,出了房门,那么多人看着,她想到自已大氅里衣衫不整,便由他抱着上了马,去寻城里的医馆。

已过酉正,行人稀疏,漫天星斗中一弧下弦残月,赵岐策马疾驰,只看得见一段雪白纤长的脖颈。妙仪双手握着马鞍,任他骑得再快,也始终与他保持一拳的距离。

一只黄狗追着花猫过街,飒露紫脚下不稳,妙仪将将要摔下马去,又被一只手箍进了后面怀中。

两人一马停在大道中间,肇事的猫狗早已跑进了巷子里,那里幽香袭人,不知谁家的晚香玉开了。

原来她的身子是这样的柔软,赵岐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 只是如果她也像那天的胡姬舞娘一样抱他,自已一定不舍得推开。

转瞬间心如擂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前面有两个哥哥,只都不在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可是也在大梁?”

“我今日不是有意的……” 这样的解释仿佛很没担当。

飒露紫开始慢慢往前踱步,医馆的招牌就在眼前。

“阿耶阿娘从来都顺着我,如果你愿意,回到大梁城,等我阿耶回来,就让他带我去你家提亲。”

赵岐想了想,又周全道:“我阿娘有诰命在身,让她求皇后殿下,放你回家嫁人。”

怀中的人突然转过头,细细打量自已,目光相接处,眼波不惊,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

“赵家三郎,我已经许了人家了,今天的事,只要你不说,我自可忘了。” 她脸上笑意清浅,声音不见喜悦,亦无羞怯。

一颗心悬在半空,又蓦地落到谷底,想问她许了什么人家,也许未必及得上自已。可话到嘴边没说出口,到底年轻面薄,被她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一次,心中惆怅,再开不了口。

10.暴雨春衫·芳菲

昨夜之事,如一片书页,已被轻轻翻过。

晌午时分,两人才上路继续往东去,一路无话,快马加鞭,过了几日,到了秦州地界,官道变得拥挤起来,渐行渐慢。

起先是一些富裕人家的车队,家丁仆妇一众人都跟着,浩浩荡荡,像是大户人家乔迁,不过赶在同一日也算是巧了。

后来是零散的马车,牛车,也是收拾了不少箱笼,拖家带口。

再后来,人越来越多,却都是大包小包,拖儿带女,俨然是一副逃难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无一例外皆与他们背道而行。

两人在一棵桃树下停了马,稍事休息。

人间四月天,花时已过,芳菲未尽,马儿一停稳脚,零星几片花瓣翩翩落下,停在了妙仪的发髻上。

赵岐伸出手,想帮她拂去,妙仪坐下的飒露紫脖子一扭,闷哼一声,往前踏步。

他心思一转,收回了手。让她簪花有什么不好?索性让自已的红马跺了跺脚,烈日骄阳中,下起了花雨。

妙仪转过头,见赵岐的嘴角还挂着笑,眼睛已望向了别处,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心想过了这一两日了,也不会再与他见面,便不计较,吩咐道:“你去找人问问,这些都人是去哪里。”

正巧有一位年轻的书生和他的小书童,也停在了桃树下,那书生翻出本书来看,封面花里胡哨,是本坊间流传的话本子。

小书童一咂嘴,道:“公子,你也可怜我些个,净看些闲书,没有长进,回家老夫人又要揭我一层皮了。”

书生一卷书打在小书童脑袋上,力道不轻不重,“小小年纪碎碎嘴,比老夫子还不如。我就算日日看闲书,也能高中,何况今年看样子是开不了恩科了。”

他本是去大梁城参加春闱的,如今等不得家里派人来接,急匆匆从大梁避难出来,路上也不忘消遣,可见是个乐天知命的豁达人。

赵岐下了马,见他生的眉清目秀,着素白黑边深衣,脸被日头晒得发白,可不就是个贪玩的小白脸。

他自已镇日舞枪弄棒,最厌恶读书,连带也不喜读书人,口气不善:“书生,你们这许多人都往西去,到底是干什么?”

那书生看他一副武人打扮,本不欲搭理,又瞥见后面马上的青衣公子,身量虽不高,却生的面目可亲,气度雍容,才勉强作答:“二位公子,在下从大梁来,三日前大梁城被围了,现在秦州虽然无事,但离大梁这么近,怕也是撑不了多久了,万万不可再往东去了。”

赵岐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契丹人不是被定安候打败了么?”???

那书生故意老神在在,“这位公子说得不错,这次不是契丹人,是那定安侯。他被自已的将土们黄袍加身,求他当皇帝咧。如今他领着梁国的兵来攻梁国的城,好不威风。”

赵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他人高马大,几乎要把人提了起来,“你再满口胡沁,定安侯不是那样的人,快说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一旁的书童忙去拉扯赵岐,只将将够到肩膀,书生的脸几乎成了猪肝色,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何必动怒,要说定安侯也不是师出无名……”

妙仪闻言心中大惊,看那书生尚未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被赵岐勒去了半条性命,忙喝止道:“赵岐,你快住手。”

赵岐依言地放了手,又懊恼自已对她言听计从,脸上讪讪。

那书生落了地,才发现面前人比自已高了半头,却也不怕,煞有介事地整整衣袖,把手背到身后,趾高气扬地绕过去,走到妙仪的马前,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出言相救,在下柳辰鱼,公子面善得很,敢问高姓大名?”

“柳公子客气了,在下姓萧,单名音,你刚刚说定安候师出有名,愿闻其详。”

柳辰鱼面有难色:“这个我也只是听同住的几个举子说的,半月前大梁城内开始流传,这三皇子身世有隐秘之处,一来陛下多年前禁苑受伤后,一直未有子嗣,二来据说贵妃近年诞下三皇子后就失了宠,久未在宫中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