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晏渠山没有,他只是很利落地磕头,“皇上英明,学生不敢。”
那缸泡着心脏的水倏然?结了寒冰,连同萧麒的一腔热血都?冻在里头,那股疼痛是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萧麒惘然?地看着他,笑得像哭。
“你就这样干脆?”萧麒轻声道,“你就半点不舍……一点真情都?没有?”
萧麒抬手擦掉湿痕,忽然?狰狞地推着晏渠山,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掴他了一巴掌,晏渠山白皙俊美的面颊上浮现出掌印,那“啪”地一声久久地绕着梁柱,散也散不去。
“你走吧!”萧麒恨道,他红着眼睛,恨透这个人了,“你走吧!!”
“你走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骗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萧麒!你做什么?”皇帝吼道。
萧麒只是湿着眼睛,又大力地抹干了,他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血腥味渗透了他的唇齿间?,苦死了,苦的像最难喝的汤药。
此时此刻,晏渠山突然?开口了,他对皇帝说,“陛下,学生有话要对二殿下说。”
皇帝疲惫地道,“你说罢。”
晏渠山面向萧麒的方向,然?后一掀袍子,直直地跪了下来,他说,“殿下。”
萧麒背过身,不想多看这个人一眼,他哽咽道,“你滚!我不要听你的那些话!你只要走,走远些叫我再看不见你!!”
晏渠山只是执拗地跪着,朝着他叩首,他朗声道,“一叩首,谢殿下当年在天宁观的救命之恩。”
“二叩首,谢殿下知遇之恩。”
“三叩首,学生愿殿下华枝春满,天心月圆*1。”
晏渠山走了,他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依旧两手空空,只是他离宫的那日,萧麒并没有来。
其实自宫宴那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萧麒了。
一眼都?没有。
***
两年后,晏渠山参加了当年的春闱,一举夺得会元。
同年四月,他入宫参加殿试,被皇上钦点为新科状元。
临走前,建德帝看他许久,竟然?笑了一声,他道,“你果然?没叫朕失望。”
他被点为状元后的第二日,宫里传来了二殿下跪在养心殿前求皇上赐婚的消息。
恨的、怨的,但是痴缠太久了,怎可能?那么容易割舍晏渠山不太能?形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只觉得是意料之中,又略微松下一口气?来。
同时,他曾经心悦过四殿下的消息不知怎地忽然?传来了他是装模作样,可在外?人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萧麒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他们罢了。
又过了几日,晏渠山被皇帝召进宫中,养心殿内,那个人跪在那里,晏渠山只多看一眼却觉得血液倒流,心口火热他故作镇定?地跪下。
他能?够闻到萧麒身上若有若无的兰花香。萧礼随意地倚靠在龙座上皇帝年前生了场重病,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病愈后,他不知怎得奢望起长生,从民间?找了一大批道人入宫炼仙丹。
晏渠山倒没觉得这仙丹有什么神力,反而觉得皇帝这越吃越孱弱,只是谁敢说呢?
萧礼无奈地同萧麒道,“你为了这件事已与朕犟了多日,今日朕将晏渠山召进来,他若愿意,朕便为你们二人赐婚。”
萧麒将嘴唇抿得血红,红润地几乎叫晏渠山移不开眼,他沉默地朝着皇帝叩首。
“晏渠山,你呢?”萧礼转向晏渠山,问道。
“臣志……”
还没等他说完,皇帝又道,“不必担心你的仕途,朕破例让你入朝,如此总可以了吧?”
晏渠山目光微微一动,他藏在心里那些阴暗的、卑劣的念头此时忽然?又跑出来了,只因为萧麒瞧也没瞧他一眼
不是跪了几日么?明明念着自己?,偏生要作出不在乎……晏渠山面无表情道,“臣不愿。”
“哦,朕准你入朝,你还有什么可不愿?”
“臣是男子,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君子,日后娶妻生子,实在是不愿……委身于他人。”
皇帝说,“哪怕是做皇亲国戚?”
“哪怕是做皇亲国戚。”晏渠山肯定?道。
萧礼端坐在龙座上,脸色已不太好?看了,“你想让朕将一个皇子……下嫁予你为妻?”
“皇上。”晏渠山道,“臣只想为大梁鞠躬尽瘁,从不曾有过做皇亲国戚的念头。”
萧礼沉着脸他本?就不赞成这门婚事,让晏渠山入朝已是最大的让步。
但是没想到,一直垂头跪坐的萧麒忽然?在此时开口了,萧麒轻声道,“若我嫁呢?”
他已至弱冠之年,青丝被一顶玉冠尽数束起,姝丽面庞叫人不看多看一眼,此时萧麒转头看向晏渠山,眼眸微挑着,红唇雪肤宛如痴缠的鬼魅,他又说了一遍,“若我嫁呢。”
当然?不甘心的……两年间?也试过要斩断前缘,可是怎么狠得下心来,只要想起来,心就绞痛,永远都?是这样藕断丝连着。
萧麒知道晏渠山这个人对自己?太特殊了,要真正地对他死心,怕是得经历一道极痛,又永远也好?不了的伤。
此时晏渠山正襟危坐着,明明一派君子模样,可谁也不知道,听到那样一句话,有在这般目光的注视下,他燥热不已。
晏渠山不敢开口,萧礼却震怒了,“你敢?!”
“父皇。”萧麒昂起头来,“从小到大儿臣从没有求过什么,只是今时今日……只求父皇成全儿臣这一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