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姝问:“狸童的精神头怎么样?”

文妪:“公子进进出出的时候,老奴瞧着他精神头很健忘。”

牧碧虚以往淡泊如水的眼睛中,如今多了一丝流溢的神采,看上去倒比他往日修养身心的时候还要好。

房姝身边的朱裙试探道:“现下小公子对她宠得厉害,是不是要送两个人去稍微分她一分宠爱?”

“罢了,”房姝摇了摇头,“他二十多年来也不过就才得了这么一个。”

要知他这儿子一向触类旁通,聪慧异常,要是蓦然在三四个通房身上开了窍,没成亲前就肆无忌惮地往房里收,孙儿还未曾出世,身体便先吃不消了了。

“从我府上挑些药材给他送过去,尽管人年轻,身子还是要紧的。”

有妾室总比没有好,身子早补比晚补强。房姝让文妪吩咐厨房小心伺候着,防患于未然,务必要让牧碧虚的火力能够接续得上,免得精亏神耗之后再悔之晚矣。

拜别了房姝,文妪回别院路上,正好看见在服侍叶棘的丫头青尘在湖尽头弯着腰,聚精会神地丢饵料喂鱼。

文妪觉得有些诧异,她在这里做甚?

回想起来,自己隔三岔五回牧相府给县主汇报别院事宜时,总能见到这个丫头在池边逗留。

心中怀着疑惑的文妪上前去问:“青尘,这个时候你为什么没在公子的别院里候着你主子,成天都往牧府里跑?”

青尘见文妪来了,心里对这位县主身边的老人也有点发怵,“文妈妈,是野鱼姑娘叫我过来的……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让我在这里守着喂足一刻钟的鱼。”

文妪觉着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说野鱼姑娘因为自己的名字里带了一个“鱼”字,所以连带着对牧相府中的这些鱼也心生怜悯了吗?

但若是要喂鱼的话,别院庭中小池子里的鱼不够她喂吗,何必同病相怜越俎代庖地施展到相府这里来了?

18.目睹红杏出墙

即便如此,文妪对于叶棘的个人爱好也不便说什么,只能不冷不热地道:“你喂完了就赶紧回去伺候着。”

她从西北角出了门去,一路心想着抄条近路回府。

谁知在偏僻的一个角门里,文妪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一身短打的青年人守在门口徘徊着。

这个僻静的角落接近牧碧虚的寝居,长年紧闭门扉,很少有人会从这里出入。

文妪本想问这位青年究竟是谁,但看他这幅翘首以待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耳听青年叩响门环,不多时,“丁零当啷”之声从门的那一面传来,仿佛是有人正在开锁。

文妪心念微动,猛闪了身子躲在转角处。

角门开了一条缝,出来的竟然是叶棘。她手中提着一个木箱,“我的东西呢?”

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给她,两人说了这么一两句,便就此分开了。

青年人脚力健旺,文妪跟他不上,只在角落里觑了两眼。

那位跟陌生青年男子说话的确是牧小公子房中的野鱼姑娘无疑,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约青年男子在此见面?两人彼此之间交手的东西又是什么?

联想到叶棘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支开自己的随身婢女青尘,打发她到牧相府中去喂鱼。加上一来一去的耗时甚巨,足足有三刻钟之多。

文妪心中的疑惑就更甚,一个可怕的念想在她的脑海中成型怕不是小公子万年铁树开花的第一回,不仅花朵绽开,树叶也是欣欣向荣,在他的头上展开了一片笼罩的绿云?

文妪不敢声张,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一连数日都在同样的时辰悄悄潜伏在拐角。

那男子几乎日日都来,每次都是领了叶棘手中的东西便匆匆离去,也不时会向叶棘转交些小物。

文妪担忧叶棘这是在偷偷将牧碧虚别院的东西偷出去贴补汉子,不仅骗了牧碧虚的色,还要骗牧碧虚的财。

本来叶棘就是个牧碧虚养在别院无名无份的外室,两个人什么时候一拍两散都说不准。到时候叶棘拿着偷来的家财,与其他野男人过着逍遥快活的下半生,日子岂不美哉?

如果文妪将此事上禀,房姝作为母亲定然是要出手管辖的。

然而外室与人私通终究是令牧家蒙羞的丑事,文妪也拿不准是否要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闹大。

为求稳妥起见,她特意提早叮嘱一个脚力快的小厮去御史台给牧碧虚送去急信,“就说野鱼姑娘在府中翻墙的时候,从树枝上不慎跌落下来,伤到了腿脚。”

为了图个捷径,不愿意寻钥匙去开角门,偷偷地爬树翻墙而过,这是叶棘寻常惯会做的事。牧碧虚在看到讯息的时候不疑有他,很快便赶了回来。

刚好寝居背后的那棵六丈有余的流苏树有一根枝丫从墙上伸了出来,白花缀满枝头,如覆霜盖雪,绽放出盎然春意。当真是应了那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牧碧虚下马车时,正好就看见了文妪想要让他看见的,避免自己尴尬开口的那一幕“私相授受”。

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种事情要是没拿捏到实锤的话,反而令她老身蒙羞,不能体面到晚年,还不如让牧碧虚自己亲见,也好过她在县主面前无法交代。

青年人看着呼啦啦的一群人突然从僻静的角落冒出,他不解地看了看叶棘,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办自己的事。

他茫然地向面前长身玉立气质斐然的牧碧虚行了个礼,脚步匆匆地从牧碧虚的身边走过,倏尔听见身后传来他温润却不失力道的声音:“请留步,进院一叙。”

进了府院后,牧碧虚解开身上的罩衣坐下。他听见消息时走得匆忙,连官服也未来得及脱,只在外面套了一层外罩就赶了回来,“野鱼,你的腿如何了?”

牧碧虚脸上没有其他显山露水的表情,但叶棘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能够察觉到他细微的气质变化。

“不如何,”她从这温春风拂面的活菩萨身上感知到了某种迫人的压力,“好着呢……我的腿。”

小厮急报叶棘翻墙坠落,刚好就跌在了那个偏僻角门口,又好巧不巧地让牧碧虚正好瞧见这分说不明的场景,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有蹊跷。

看叶棘这幅完好无损的模样,牧碧虚已经知道了有人想是这段时日以来看到叶棘在后门与其他男子物物交换,故而在他告了一状。

他寒凉如水的眼神望向了当时立刻从现场出现的文妪,“文妈妈。”

文妪年纪虽略大了些,然后头脑清醒,腿脚也比许多年轻人还要灵便。她上前去,凑在牧碧虚耳边说了几句。

牧碧虚的神情阴晴难测,“是吗,院里可有财物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