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前早就做好最坏打算,只是当这意外真正来临时,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可惜。都说人在将死时,这一生便会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可他脑内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惋惜想到,若是这草药真有用,那他便是去了地府,也要向阎王爷赊下这一条命将草药送回府内。

楚凌被咬出深深牙印的唇,在想到发妻时无意识的微微勾起。崖顶日光倾斜角度,照到对方身上,在眼睑下印出几道斑驳印记,却盖不过男人唇边自然流露的温柔笑意。

分明是一个不慎,就会落个粉骨碎身、死无全尸的结局。可他却好似在雪落梅树的庭院,同他此生挚爱围炉煮茶,互诉衷肠,一人说着,一人听着,情到浓时,难以自禁地俯身低头,为爱人献上爱意满满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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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楚凌所发的信号弹,不敢有丝毫懈怠,拼命使出轻功赶来的江清,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瞳孔刹那紧缩,阴柔俊美的面庞血色尽退,失声喊到:“师兄!”

那双满是阴翳的眼,死死盯着崖顶摇摇欲坠的楚凌。本就强行催动的内力,在他心神震动时给予最强力的反噬,但他面上不显露分毫,将涌到喉口的鲜血一口口吞咽入腹,只在最后开口说话时,张开满是猩红血迹的嘴。

“师兄,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便來救你!”

一缕血迹,即使再怎么遮掩,也还是从江清唇角流出。

他没想过正大光明触碰到楚凌,能同他双手交握,居然是在此刻。可心中却无半分欲望满足的欣喜,这颗心沉甸甸坠的厉害,怕拉不住对方,怕对方在自己眼前消失。

“不要松手,师兄!我这就拉你上来。”

...

江清不过刚成年的男郎,即使刻苦练习武艺,力气比小时大了许多,要拉起成年的楚凌,还是颇为艰难。

少年流畅漂亮的肌肉绷到极致,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条条青筋嵌在雪白胳膊上,在汗水中像蛇类扭动着丑陋蛇身。

“师弟,松手罢。”见江清拉不住他,楚凌顿了顿,叹了口气后尽力将手中草药交给江清。“将这株草药交给你嫂嫂,若是能让他痊愈,就是舍了我这条命又如何?”

从师兄口中说出的话语,如此轻松,如此轻飘淡然,不怨也不恨,一瞬就决定好自己未来的生死。

可凭什么呢?师兄安排好的未来里无关他,他要他舍了他,那到时他又该去哪找他?

他便是,一点也不重要,比不上那人么?

“不、师兄!师兄!!”

江清眼前发昏,胸膛起伏不定,他本就是偏执性子,此刻更是要陷入魔怔,眼眶通红,一张俊脸都因咬牙切齿变得扭曲不已。

心底的酸涩嫉妒都快淹没他的神智,若是拉不起师兄,若是拉不起他又为何要将这草药送还给那人?干脆他也同师兄一起坠谷,师兄休想要摆脱他日后众人谈论起来,在唏嘘中也有师兄弟间的一份美名。

关那贱人何事?

对方怕是死也想不到,师兄同他葬在一处,无需立碑建墓,在死前早就骨与骨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那也亦圆了他的美梦。

“师兄,你此时说什么混账话!嫂嫂还在家等着你,他没见到你,又如何会安心。你同我一起前来采药,只有我回去,嫂嫂又怎会不知发生何事,他担心你,又如何能痊愈?”

江清恨得发狂,他恨不得诅咒那相隔万里的好嫂嫂,赶紧一命呜呼,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好免去此人对师兄的这些磋磨。

师兄武艺绝顶,若不是为了那缠绵病榻的病痨鬼,何至于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废人,满嘴谎言,只会吟诵些风花雪月,吹点风就头疼脑热,还需要他师兄尽心照顾。也不知师兄究竟是如何想的,这样的人,与他决然不相配,却被楚凌还当成宝捧在手中,生怕他热了冷了。

江清亦想说自己也舍不得师兄,但是在楚凌面前,他怕被师兄察觉出自己的龌龊心思,只能将这些几欲滚出口中的情话全然咽回,咽到口腔苦涩,脖颈青筋几度暴起。

时机未到,他还不能将这些情绪展露。

师兄……师兄若是知道了,便不会再让他如此亲近他了。

江清只能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在楚凌头顶,用他最为不屑的人为借口说着话,好让楚凌不要放弃。

若是他,怎会舍得让师兄濒临险境。他宁可将师兄困在自己身边,让他看着自己在最美好最恩爱的时日中在他怀里死去,成为一生也无法忘却的恋人。

江清恍然间想到出发前夜,慕容复来找自己提出的建议。平日里一口一个楚兄,同师兄称兄道弟的闲散王爷,此刻也褪去了在楚凌面前看似无害的外皮。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玉扇,拇指上象征权势地位的通红扳指,在黑夜中折射着诡谲晦暗的光。

他们都是同样的可悲,失去先机,只好看着楚凌爱上别人,同他人神仙眷侣般恩爱缠绵。已经失去诉说的资格,只能自虐性守着不是爱人伴侣的位置,像赶不走的苍蝇恶狼,垂涎盯着楚凌身边已被占据的位置。

他们被折磨得不像自己,却还要掩藏好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在兄弟界限上获得丁点慰藉。

“江清,你不想要你的师兄么?”慕容复将展开的玉扇折起,在手心敲了敲,还未等他斥责,就直接笑了起来。

慕容复的笑是狡黠的,只露出一丝笑的弧度。大多数情绪,都被掩在这张俊美的面皮之下。

尊贵的王爷,顿顿皆是美食珍馐,但在师兄身边,却也耐得住脾性,愿意饮下低档茶馆的用茶梗粗泡的,毫无茶香味的粗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不拘小节睡下。

他原先在师兄提起时,还以为还以为真有什么话本中的故事,王爷向往江湖,成为劫富济贫的侠士。只在听师兄讲完后叫师兄注意,防人不心不可无,更何况对方是朝廷中人。

“你可别说你不想要你的师兄。你那眼神,就差直接将你师兄衣服脱了,剥皮拆骨全吃肚里去。”

执剑的手一滞,江清也没收回剑,而是冷冷抬眼看着慕容复。

瞧瞧,师兄身边,全是一群豺狼虎豹,哪有真正不求回报的慷慨付出者。

他们是最为卑劣的鬣狗,只等草原上的雄狮松懈,然后窜起一击咬住雄狮的脆弱脖颈,将猎物拖拽回湿冷阴暗的巢穴,在自己的领地中尽情享用雄狮的每一寸穴肉。

“我本想再等一等的,但谁让”即使被寒意凛然的剑锋直指脖颈,慕容复脸上也没有慌乱。初出茅庐的少年,即使心眼同他不相上下,江湖阅历上到底是差了些。慕容复在江清戒备的动作中勾唇,语调懒懒散散,却透露出无法小觑的占有意味。“江少侠何须动怒?我可没有你想的那般龌龊,不过是在楚兄满心愁苦,借酒消愁喝醉时,被误认作是嫂嫂楚大侠主动投怀送抱,我却偏要当个正人君子,各种滋味,想必只有江少侠能懂我。”

洁白的脖颈处,被剑锋割出一道细小伤口,江清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师兄对你没有防备,是将你认作兄弟,你便是如此待他?师兄若是知道此事,你要他如何自处?”

“就应是兄弟,不过互相抚慰解决情欲,又算得上是什么事。”

“江少侠难道没要楚兄帮忙过?楚兄那双手因练剑布满厚茧,握住男根套弄的滋味嘶,这就气了?我若还说,楚大侠一边帮我自渎,一边还红着眼说是他不对,那物太大,才让嫂嫂没有欢愉过几次”

“胡言乱语!”

江清被激怒,顺势将剑向前一送,恨不得直接将猥亵过师兄的贼人斩于剑下,他从喉咙中挤出冰冷字句,“你是用的手,还是用的脚?不若都留下,再加上你那不安分的第三条腿,当作花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