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见状收回视线,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他牵着商君年的手往外间走去,一离开地牢门口,外间凛冽的寒风便迎面?吹来?,虽是黑夜,院中积雪却白?得有?些晃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君年皱眉闭了闭眼,他在黑暗的地牢里待了太久,乍一出来?,眼睛有?点受不住。
“先?闭上眼睛缓一缓,免得被雪光晃伤了。”
陆延伸手捂住商君年的眼睛,掌心温热的触感分毫不差传到了对?方眼皮上,他感受着商君年睫毛轻颤的痒意,在对?方耳畔轻笑一声道:“商国相,你?既来?了这么一出,本王看这天玑宫的人?也不必招揽了,否则他们若是心怀怨恨,以后反咬一口,那就不妙了。”
商君年觉得耳朵痒,略有?些不自在地偏头避开,皱眉道:“朝堂之中尚且分立文武两派,势如水火,更何况区区一个江湖门派,我?既说了有?法子替殿下?招揽他们,就一定会?招揽过来?。”
说话间,覆在眼皮上的手已经落了下?来?。
商君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院中雪,也不是廊下?灯,而是陆延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眼眸如狐狸狡黠灵动,肤白?唇红,在精致的宫灯照耀下?尤胜新雪三分,坊间都说他的生?身母亲乃四国第一美人?,可见不假。
商君年心性冰冷,竟也看愣神了一瞬。
偏偏陆延这个狐狸精偏还凑上来?握住他的手,又是轻搓取暖,又是哈气的:“国相大人?,你?对?本王可真好?,看来?本王还要?对?你?更好?一些才是。”
商君年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原本还没在意,心想陆延总不过就是送些绫罗绸缎、珍馐美食,却不曾想晚上就寝的时候,对?方忽然带着鹤公公过来?了。
商君年原本坐在床头给伤口上药,见状动作一顿,下?意识站起了身,他不着痕迹将散落的衣襟拉好?,伤口未缠纱布,血色从胸膛透了那么点出来?:“殿下?漏夜前来?,可有?要?事?”
对?方就算想着床榻上那点破事,也不用急在这个时候,他的伤还没好?。
陆延瞥了眼商君年胸口透出的血痕,摆摆手示意鹤公公退下?,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不叫太医给你?换药?”
商君年信不过任何人?,没有?过多解释:“更深露重,不必如此?麻烦。”
他曾经行军打仗,胸口那一剑虽然凶险,但并未伤及心脉,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你?的事不叫麻烦,若是不想叫太医,叫本王来?也是一样的。”
陆延语罢拉着商君年在床边坐下?,伸手拉开他的衣领,后者身形僵了一瞬,却没躲开,任由那具伤痕累累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殿下?对?谁都这么好?么?”
“自然不是。”
陆延取了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替他止血,动作细致认真,仿佛是怕碰疼了他,声音低沉道:
“肯为本王舍命相救的这么多年只出了你?一个,本王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这么好?。”
他仿佛知?道商君年喜欢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并不吝啬地都给了对?方。
商君年闻言眼眸微抬,唇边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若是出了第二个人?肯为殿下?舍命呢?”
陆延笑了笑:“那他也来?晚了,只是第二个,不及你?第一。”
说话间他已经替商君年缠好?了纱布,不知?想起什么,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盖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半颗鲜红剔透的药丸:“吃了吧,于你?的伤口有?益处。”
商君年不曾见过血蟾丸,但他见此?药剔透如琉璃,就知?道不是凡品,要?么是世间绝顶的毒药,要?么是世间绝顶的好?药。
商君年拿起那半枚药丸,看了陆延一眼,面?不改色吃了下?去,因为没有?水,他难免咽得干涩,一股极苦的味道在喉咙口怎么也下?不去。
陆延笑着给他递了杯热茶:“你?不怕有?毒?”
商君年抿了一口茶,垂眸时雾气袅袅,将视线熏得模糊微暖:“殿下?若要?杀我?,不必用毒这么麻烦。”
陆延饶有?兴趣:“那本王该如何杀?”
商君年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响起,又如涟漪般逐渐消弭于无痕:“无根无蒂者最是好?杀,殿下?只需弃我?不顾,自生?自灭即可。”
他的态度实在过于平静,陆延一度产生?了错觉,商君年仿佛早就预料到自己将来?的下?场,三年后质子归国,巫云绝不会?换他回去,而帝君亦不肯放虎归山,他的结局唯有?一死而已。
是了,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的结局。
商君年身后忽然贴上一具灼热的身躯,被人?猝不及防抱在了怀里,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却险些亲到男子白?皙的脸颊,空气中的温度急剧升高,薄薄的衣衫什么也挡不住。
商君年声音诧异:“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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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避开他的伤处,用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温热的余息喷洒在颈间,道不尽的暧昧情意:“国相,你?舍命救本王,本王怎么会?不要?你?,方才那颗药能治好?你?的暗伤,莫要?忧心将来?的事,本王一定会?护好?你?。”
不知?是不是血蟾丸的药力发作,商君年只觉浑身滚烫,丹田处有?暖流涌动。他原本苍白?的皮肤就像水中逐渐晕开的胭脂,染上一层薄红,下?意识攥紧了陆延的手,怔怔开口:“殿下?……”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生?从未遇到过如此?尊他敬他的人?,竟是连半分算计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商君年此?刻莫名想起昔年在巫云之时,赵玉嶂遭到刺杀,他也用同样的酷刑手段处理了一批刺客,对?方于心不忍,还与他闹了好?一顿不痛快。
虽然后来?赵玉嶂见识到皇宫波谲云诡,不似从前心慈手软,但商君年知?道,对?方骨子里依旧不赞成他的法子,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挚友,所以不会?拿到明面?上反对?。
同样是扶持,赵玉嶂与陆延相似,却又不似。
赵玉嶂不会?像陆延一样,替他暖手喂药,也不会?像陆延一样,记住他的饭食喜好?,更不会?像陆延一样抱着自己,说一辈子也不会?丢弃他、护着他。
这并不是说赵玉嶂不好?,而是这么多年,他不懂商君年到底缺什么,想要?什么。
“殿下?待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商君年缓缓攥紧陆延的手腕,又问出了如当日一般的话,区别在于上次是迫于形势的无奈抉择,这次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真心,自然是真心,国相,你?若不信,把本王的心挖出来?看看?”
陆延握住他冰凉的手,直接放在了心口处,掌下?是一片温热细腻的皮肤,心脏在里面?有?力跳动。商君年有?那么瞬间真的想剖开面?前这人?的胸膛,摸一摸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温度是如何滚烫。
心底有?只猛兽在疯狂撞击牢笼,枷锁摇摇欲坠。
商君年控制不住攥紧指尖,陆延疼得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他见状眼眸微垂,嗓子沙哑暗沉:“殿下?连这么点痛都受不住,就敢叫我?剜你?的心吗?”
心中却想,幸亏昨夜刺客的那一剑让他挡了,否则这身娇肉贵的小王爷岂不是要?活生?生?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