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些事都落定,安庆林才想起安顿她女儿之事。
他对小郑氏道:“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年纪轻轻去寺庙作甚,你去把她接回家来。她母亲已去,她莫不是连父亲也不想要了?”
小郑氏盼得安庆林归,又从他口中得知虞氏真个染病,又已去了,真真尸骨无存。她虽与虞氏不对付,但知她这般结局,也并不痛快。眼下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倒是有了她从前一心盼着的气象。 ? ? ? 让她将安如莺接回来,说实在话,她并不太愿意。
但安庆林之命,她不好违逆,也不想违逆。
她一盘算,好在她已十四,又与岑家有了婚约,就算守孝,实算也是两年余些,她在家顶多住个一年出头,便要去岑家。她只忍忍便好。她这大半年担心受怕,没有安庆林的时日都忍过来了。旁的也算不得甚么。
如莺见是小郑氏,微微吃惊,她朝她行礼,唤一声“郑夫人”。
小郑氏大半年未见她,亦是恍神。乍一照面,似是见到年轻时容光摄人的虞氏,再看,又与虞氏不同,眉眼间显见的有安庆林的眉目的影子。
她收起复杂心思,道:“你入寺这许久,我一要看顾生意店铺,二要照料家事,三则忧心你父亲,腾不出空儿,未来瞧过你一回。看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便放心了,回头与你父亲也有了交代。今日来,我是想接你回家的,亦为你带来一桩喜事。”
二一三(69猪) <春莺啭(蜜姜)|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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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69猪)
如莺想不到对她而言,此时还有甚么喜事。
小郑氏喜道:“你父亲前几日回来了!是他教我来接你回去的!”
如莺忽地自椅子上起身,急道:“父亲可无恙,我母亲呢?”
小郑氏笑容微敛,道:“你父亲能从那些逆贼手下逃出,吃了大苦头,人憔悴得厉害,这几日我照看着,倒也好些了。你母亲……莺姐儿,听你父亲之意,她是真个遭了不幸了!”
她目眩阵阵,倒退一步,用手撑着桌案边缘,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母亲会染了时疫,尸骨无存。我这就与你回家,与你回家亲自问问我父亲。”
小郑氏见她一身素袍,头顶还戴顶僧帽,道:“那你先去收拾,收拾好了,我便与你一道回去。”
她道:“不,不必收拾。这就走。”
小郑氏见她失魂落魄,听不进她话,便想着先将她带回去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待安庆林安抚了她,回头再来收拾衣物也是一样。
二人出了法妙寺,一路下山,过了京郊官道,入得城门,朝城西直行,到一处坊巷口才停下。
如莺随小郑氏进门,顾不上看这一套三进院宅子的布置,跟在小郑氏后面,直入了正厅,安庆林正坐在堂内官帽椅上饮茶。
如莺快步上前行了礼,道:“父亲!”
安庆林看她与虞氏相似的眉目,想到虞氏香消玉殒已是大半年,大感悲意,点头将她扶起,道:“好好,你回来便好。怎得还穿这身衣服?知你孝心,你母亲泉下……”
“父亲!我母亲呢?”
安庆林看了小郑氏一眼,似是问她为何如莺不知虞氏已逝之事。小郑氏无奈摇头,留他们父女说话,便退了出去。
安庆林道:“莺莺,先前我悄悄遣了安家下仆出安源,到京城给你们送信,告诉你你母亲已不幸亡故,此是真事。”
“真事?何为真事?母亲真个染了病?”
“是,她的贴身丫鬟染了时疫,又传染给了她。”
“父亲亲眼见母亲染病了?”
“你母亲被发现染病之时已是连夜高热、咳疾不断,镇北王的手下把持了衙门,我并不得自由。他们占县衙为己有,发现后衙有染疫之人,将她们关到了一处。我求了许久,才被准许远远站着看了一眼。”
“那您看到了么?”
“你母亲是病得很重。”
“然后呢?”
“此症凶险,镇北王府有随行军医,派了草药下去,你母亲也用了……三日后,他们便告知我你母亲已亡故。”
“然后呢?”
“我想见见你母亲,他们把尸身放在一处,不让进。”安庆林说到这,想起当时场景之可怖。那些人披着粗布麻衣,素白细布蒙面,将尸身抬到一处,不准任何人靠近。若要靠近,进去便不必出来,与那些尸身一道焚了。
有人挣扎要进去看最后一眼,便再也没出来。他害怕了,不敢争着进去。
她听得浑身发抖,想到自己母亲那般人,身后事居然这样潦潦草草,不但无棺入殓,竟与些身份不明之人堆在一起化作一捧灰,再抑不住悲愤痛苦,厉声道:“他们不让进!您就真的不进吗?!您是安源知县,虽安源落入镇北王之手,您亦是安源父母官!您治下百姓您看不得吗?您的妻子您看不得吗?您是不是因着走了一个安源的妻子,京城还有一个!便也不那么上心!您……”
“啪!”安庆林挥手相向,朝她打了一个耳光。
虞氏之死他亦是无奈,让他全然豁出命去,与她生死相随,他亦没那毫不畏惧的孤勇。他知自己贪生怕死,但被自己女儿当面揭了皮,失去虞氏之痛与自己懦弱无能之痛两厢交叠,令他震怒又颜面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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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春莺啭(蜜姜)|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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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如莺粉白面颊上五个鲜红指印。
安庆林道:“住嘴!你懂甚么?你母亲染得是不治之症!不但镇北王拿不出药来,连朝廷太医院太医亦无法!便是我守在您母亲身边,又能如何?你母亲能跟我平平安安来京城吗?我对你母亲的心意天地可鉴!”
她想到十三年来,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如何教导她,如何开解她,时而揶揄她,从不斥责她,亦不溺爱她。
公府西厢那一梦,竟是她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原来真个儿是来同她道别的。?2O94O2
她不禁泪如雨下,道:“您对母亲心意天地可鉴。您有妻有子,女儿俱全。母亲呢,临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您没了妻子还有妻子,我没了母亲便再没有母亲了!”
安庆林听不得这些话,将桌上茶杯狠狠摔到地上,怒道:“逆女!你给我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