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妃暗暗叫苦,宁奕的娘子就算年轻,可宁奕走之前不会一点也不嘱咐。但见这宁卿氏自从宁奕出了门,这一个多月里头,就去了祁府一次,去了卿家一次。其余的时间真是一次也没出过门。梁王妃就知道,她定是得了宁奕的嘱咐,不许她与外头的人接触太多。

这样的人,她要怎么去接近呢?

但是梁王的话,梁王妃不敢违抗,连阳奉阴违都不敢。

她只好福身道:“是,妾身明白了。”

梁王带着笑把她扶起来,带着些安抚的意味:“王妃与本王夫妻同心,本王若是有朝一日化云成龙,定然也只有王妃才配与本王一道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只有王妃,才与本王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梁王妃并没有吃下这张大饼,她深切地知道枕边人的脾性。

她已经嫁给了梁王,一辈子与梁王绑定,她当然知道与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所以她才会戴上那张爽朗大方的假面,与这些夫人太太们社交,以祈求能帮得上他的忙。

但是,梁王是个什么样的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那就是一个冷漠无情,心里只有他自己的利益,刚愎自用的人。她相信梁王如果真的能成事,一定是会册封她。但假如有比她的娘家更得力的贵族愿意支持他,或许她也不得不退位让贤。

可是,梁王妃不知道除了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她还能怎么办。

她只是笑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梁王不在乎,或者说,梁王妃说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第二日,梁王妃就登上了宁府的门。

琬月似乎早有所料。子瑜的家书他都已经收到两封,她知道子瑜这一路大捷。那梁王定然会坐不住的。梁王妃,迟早会上门。

到底是皇室王妃,琬月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她把会客的位置设在了正堂,宁夫人也遣人来说,若是打发不走了,就派人来与她说,她出面来把梁王妃打发走。

琬月来到正堂时,梁王妃穿着一身水红色绣孔雀穿花的裙儿,梳了灵蛇发髻,带着一对七尾凤钗,耳朵上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红翡耳坠,一身的穿戴都价值不菲,好一副皇家王妃的做派!

琬月扬起了笑脸,进门就先屈膝行礼:“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不知王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梁王妃忙放下茶盏,快步走来,笑容和蔼可亲地把她扶起来,语气热络地说道:“哎哟,卿家妹妹,快起来!快起来!我啊,原是自己在家里呆的无聊极了。我想着,我们王爷是圣人的亲弟弟,你们爷呢,是圣人的亲表弟。咱们两个都是弟媳妇,这样算来,咱们原就该亲近些。我本就早该来与妹妹你说说话的。可谁知前段日子,我那女儿得了风寒,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这做亲娘的也跟着着急。连嘴角都生出好大两个燎泡来。如今我女儿身子好些了,我也算是腾出手来,上门与妹妹你认个脸儿熟来。”

琬月站起身,带着端庄又疏离的笑说道:“王妃您是皇家媳妇,妾身的丈夫哪里比得上王爷天潢贵胄?妾身又哪里敢当得起娘娘一声妹妹?娘娘实在是抬举妾身了。”

按理说,梁王妃这话一出,若是个有眼色的,就该客气客气,说个娘娘若是不嫌弃,只管常来便是。

但这宁卿氏却不。你若说她无礼,却也不能够。她婉拒了与梁王妃姐妹相称的提议,只说是受不起,王妃抬举太过。却根本不提梁王妃递来的橄榄枝。

梁王妃意识到,这宁卿氏虽说年轻,但也绝不是一个好应付的。

“妹妹你可真是的!咱们的郎君都是给圣人做事的,若是没了这个爵位,只怕我们王爷还不如宁大人得脸呢这朝野上下的,谁不知道的?圣人最信重的可就是宁大人,那是圣人当个亲生的弟弟来看待的。你呀,就别谦虚了。”梁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来。

琬月就腼腆的笑道:“郎君外头的事情,妾身都不知道的。只是郎君也曾对妾身说,万万不可倚仗着圣人如今偏爱我们府上,便恃宠而骄起来,要懂礼数。圣人越是信重他,妾身就越要规矩些,万万不能败坏了他的名声才是。郎君的话,妾身不敢不听。”

她做足了一副柔弱听话的小媳妇的模样,叫巧舌如簧的梁王妃也不由得梗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这番话。

她能说什么?她是能说,你那郎君在京城早就是个鬼见愁了,还能有什么名声?还是能说,叫琬月不要听宁奕的话?好像都不太妥当。

她只好想了想,转了个合适的话题:“哎,咱们不说那些男人们的事情了。妹妹,你尝尝我家厨子做的点心,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当真都是极好吃的,你尝尝?”

盖子揭开,里头是四样点心。

两样甜点,一样是菱粉牛乳糕,一样是藕粉桂花糖糕。两样咸点,一样是胡椒牛肉小酥饼,一样是椒盐千层酥。

拿着粉彩瓷盘儿装着,煞是可爱。

但是,它们再可爱,琬月也不敢吃。

正在她打好腹稿,要委婉的拒绝梁王妃时。

宁夫人跟前的徐妈妈就急匆匆的来了“大奶奶,大奶奶!不好了,我们太太今儿在花园子里赏花呢,忽的脚下一滑,踩空了一个坑儿,如今脚踝怕是肿了,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还请您拿个主意吧!”

“什么?”琬月一下子立起来,“快,快去请大夫去。”她又歉意的面向梁王妃说道 “王妃娘娘,您看这。。。。。今日这事儿实在是事出突然,请恕妾身失礼了。”

人家婆母摔伤了,梁王妃也不能就叫她陪着自己说话而不去照料婆母。

她只好扯出一个笑容来:“哎,这也是不凑巧了,夫人的身体要紧。妹妹你去照顾夫人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是,妾身恭送王妃娘娘。”琬月屈膝恭送梁王妃,而后急急地往宁夫人那头去。她边走边问徐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里的花园,处处都有人铲了青苔的,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扭伤了脚?”

徐妈妈见琬月一脸急色不似作假,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由得替主子高兴虽说好容易才娶上这个媳妇,可儿媳孝顺,也算是好饭不怕晚罢了!

她凑近琬月,扶着琬月的手,低声说:“大奶奶,您慢着些,小心脚下。老奴实话与您说了罢!夫人没扭伤脚!”

“什么?”琬月放慢了脚步,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

“哎,那不是梁王妃上门来了吗?夫人想着,您是小辈,面皮又薄,这位再怎么着,也是个王妃,要是压着您,您也只能照办。她就想着,索性就说她摔断了腿,今儿您就干脆不用去陪着笑面虎说话。往后她再来,您大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了她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您还得照顾夫人。故而才遣老奴急急地来的。夫人实在没什么事儿,跑也跑得,跳也跳得的。”徐妈妈解释过了,琬月忍不住失笑。没想着竟然是一场乌龙。她还真以为婆母摔伤了,急得不得了呢。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婆母这法子极好。婆母伤了腿不能出门,郎君远在边关,她这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床前尽孝,我朝素重孝道。便是梁王妃再着急,那也不能把她硬拖出去见客吧?

按宁奕这劲头,只怕过几个月就该回京了,那时就用不着与梁王妃虚与委蛇了。她婆母的伤,也就能好好痊愈了。

她笑道:“到底是娘,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主意真真是极好的,这几个月,我都不消去见梁王妃了!”

宁夫人就笑道:“那妇人不安好心,她上门来我就知道,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只是圣人如今到底还没拿了她郎君治罪,她的王妃位也没被削去,咱们也不能硬是明摆着拒绝她,说出去也不好听。我知道你的难处。若是我,好歹是个长辈,便是轻一句,重一句的,她也不好说个什么。可你就不同了。你才嫁进门,不好十分强硬的拒绝了她。”说到这,宁夫人冷哼了一下,满脸的看不上,“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定然是看我奕儿那头打得好了,这便狗急跳墙起来,寻思着做点手脚,那咱们与奕儿谈条件呢。我瞧她带来的那些点心,也都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琬月也道:“可不是?若不是徐妈妈来,我还不知道要想个什么主意躲掉这顿点心呢。幸而娘派了徐妈妈来救我。”

宁夫人就很得意:“那是自然的!你是我的儿媳,我不来护着你,谁来护着你?索性那些点心也别留了,都倒了罢了,别吃出什么毛病来。那就不好了!”

琬月笑着点头,叫侍棋去,把梁王妃留下的点心,悄悄的倒进了泔水桶里去了。

第六十六章 送粮

于是自那日起,梁王妃再上宁府的门,得到的答复便是这个宁夫人摔断了腿,大夫说需得静养才好。宁大奶奶为了尽孝,每日衣不解带的侍奉婆母。婆母病成这样,实在是没有旁的精力来会客。

梁王妃没了办法。本来,她知道宁卿氏自有防备,不易与她交心。她只是想着哪怕她带去的点心里,只要有一次,有一块儿这宁卿氏吃了,那就中了慢性毒药。而这毒药的解药,就是梁王与宁奕谈条件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