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想着，一次不成总有第二次，第二次不成也有第三次，怎么也能亲眼看着琬月吃下去一口也好。

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过后，她就没能见得了琬月的面。

那些带去的点心，若是换做是她，她也是不会吃的，更何况宁卿氏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那就更不会吃了。

梁王妃的计划落了空，回头就被梁王一巴掌打在脸上，她顾不得捂住打疼的脸颊，连忙跪下请罪:“妾身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梁王咬牙指着她斥责道:“你这个无知蠢妇！连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都算计不了。如今连宁府的门都进不去了，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的好计划？你这蠢妇！”说罢，犹自觉得不解气，他手上的书本砸向梁王妃的头，梁王妃今日戴着的凤钗砸落，发髻散乱，但梁王妃没的头与凤钗落地时，同时磕在地上:“妾身无能，请王爷责罚。”

梁王如同困兽一般走来走去:“事到如今，本王责罚你又有何用？难不成本王责罚了你，那宁卿氏就能被本王捏在手里了吗？”说着说着，他越想越生气，直接对着梁王妃的肩头就踹了一脚。把梁王妃整个人直接踹翻在地上。

王妃的贴身女使芄兰和卷耳就在旁边跪着，但是她们不敢去扶王妃王爷正在生气，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梁王妃已经习惯了王爷发脾气时对她拳打脚踢的，她有时总是在想，是不是她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今生才会嫁给梁王做王妃。

旁人看着她是金尊玉贵的王妃，一脚出八脚迈的，受人奉承，锦衣玉食一辈子受用不尽。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她不是没想过和离，可是，可是她的娘家需要梁王这把大伞，她的爹娘兄弟，就是把她推进这泥坑的推手。她可以决定王府下人的生死，但她自己的生死却捏在别人的手里。

她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死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意愿而死。

当年皇后娘娘自戕之时，她也曾羡慕皇后娘娘的勇气。可她不行。皇后娘娘几乎可以说没有娘家了，皇后死了就死了，她不会害怕触怒圣人会连累娘家实在是皇后的娘家，再没什么人能被连累的了。

可是梁王妃做不到。她也想解脱，一死了之容易。井上没盖井盖，房梁没有上锁，她想寻死，很容易。可是她死了，她的爹娘怎么办？她的兄弟怎么办？她的母族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落魄贵族，到了她弟弟这一代传毕，连祖上传下来的爵位也没有了。她不能不在母亲的眼泪里再一次回到这个泥泞的地方，再一次去替梁王做那些算计人的阴暗的勾当。她是长女，是姐姐，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嫡长女，她的血肉就该反哺给家族里。

梁王从来不会去管她对于梁王而言，梁王妃可以是她何氏女，也可以是什么方氏女，袁氏女，只要他一日是梁王，一日是圣人的亲弟，那么梁王妃这个位置，就会有无数的贵族们献上自己的女儿。

梁王妃既已经嫁给了他 ，那么从此一身一心都该是他梁王的。他不会因为折了一把刀而难过，哪怕这把刀陪了他许多年。同样的，他也不会在乎梁王妃的情绪，哪怕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可对于梁王而言，女人，和他常用的物件儿没什么不同。

他发的脾气，问暗一:“粮草，截住了吗？”

暗一道:“回主子的话，我们的人出动近八成，已经到凉州到裕阴关必经的道路上埋伏了，最迟后天，就能有结果。”

梁王点点头:“尽快。”他得想办法部署了，在宁奕被拖住不能回来之时，把棋子下下去。

三日后，凉州粮草被劫一事八里加急送到了圣人案头上。

圣人怒极反笑:“好好好，朕这些年手上血沾得少了，他们便当朕是个吃斋念佛的菩萨不成了？”

他问户部尚书明谦则道:“这拨粮草被劫，若要从相邻的肃州调粮草来，要多久？”

明谦则道:“回禀圣人，肃州产粮不多，前些批次凉州调去的粮草，已然是有肃州的份额了。若再调圣人请恕老臣直言，怕是肃州现有的粮仓，难以支撑。”

“那么若是再远一点儿，从蜀州呢？”圣人手指轻叩桌面问道。

“蜀州的粮食是足够多的，只是从蜀州去，一则路途遥远，只怕途中耗费时间过多，恐怕将士们得饿上几天肚子。二则是蜀州地区多山，只怕途中易遇山贼匪寇，押送粮草的兵力也就要更多了。”明谦则一一道来。

圣人点点头:“那就着肃州知州先行调粮草一百石，往裕阴关而去。着蜀州知州开粮仓，筹备粮草，点当地驻守军营将士五千，押运至裕阴关。”

不管有多少不便，辽国军队虽是被宁奕连削带打的削去大半实力 ，连豫亲王也都废掉一臂，但拔了牙的老虎也是老虎，不会因为拔了牙就改吃素的了。

一旦我军粮草供应不暇之事传入辽军耳朵里，定然会与我军开战。辽军虽死了两个副将，但出来打仗，不可能就只派那么小猫两三只。

我军无粮可吃，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实力自然大打折扣，若此时与辽军对战，只怕便是宁奕是战神转世，也难以力挽狂澜。

圣人说罢，又传令给兵部尚书郎则成:“传令凉州，肃州驻营守将，各点兵五千，着两名将军带领，前去捉拿贼子，将粮草追回。”

郎则成，明谦则二人领命而去，自回衙门去下发诏令不提。

而此时琬月也接到了橙叶的汇报:“姑娘，奴婢接着咱们在肃州的店铺掌柜传来的飞鸽传书，听说运往边关的粮草被劫了。只怕这是冲着姑爷来的。”

琬月问:“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肃州的掌柜听说，圣人下令叫肃州出粮一百石，运往凉州。这粮食只能救得了一时，二十万士兵，最多只够吃两三天的。可肃州粮食不多了，圣人只能从蜀州医院去。如今凉州肃州守将也在奉旨捉拿劫粮草之人。”橙叶回答道。

“只怕追也不是一件易事啊。”琬月喃喃道，“你与我们肃州与凉州的店铺掌柜联系，咱们之前攒的粮食有多少？全拿了出来，着镖局的镖头护送，拿了我的信物去，给你们姑爷送去。我这里修书一封，一并带去！”

橙叶点头称是。

她是个办事速度极快的人，此事事关重大，她一面飞鸽传书通知凉州肃州十几个店铺的掌柜，与凉州肃州的分区域管事的，一面骑着马，快马加鞭亲自前往凉州，参与这次的送粮行动。

她写了信给林大夫，请林大夫向姑爷转达，姑娘遣人送了一批粮食来，解燃眉之急。

林大夫说完这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凉州送来的粮食和肃州送来救急的，最多还能撑五天。但想也知道，蜀州到裕阴关就得走十天，更何况蜀州知州筹措粮食都还得花两三天。这是定然要断顿的。

打仗最怕的就是粮草不足，士兵们饿着肚子是没法打仗的。

宁奕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幸而林大夫就给他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姑爷，您放心好了，我们姑娘在凉州，肃州都有产业，但凡您瞧见门匾上有个这样的叠月纹，那就是我们姑娘的铺子。程管事已经飞鸽传书转达的姑娘的意思，押送的都是各个镖局的镖头，这批粮食如无意外，能保证咱们大军一个月的消耗。一个月之后，蜀州的粮食估计也就能送到了。”林大夫说道。

“好！好！好！”裕阴关守将韩总兵连叫了三个好字，冲着宁奕抱拳道，“元帅啊，您夫人这回可真说得上是救了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啊！下官之前一直都在担心，若我军当真断了顿，士兵们没了力气，那头辽军趁机袭击，那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如今您夫人大义，捐赠了这许多粮食，咱们也就不用再担忧了，裕阴关，也守得住了！元帅，属下替裕阴关的将士和百姓们，深谢您夫人的恩德！”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没有人比这些边境的守将们更能明白粮食的重要性，那就是一城人的命啊！

此时的他们，是真的感激起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元帅夫人起来。或许这位夫人仅仅只是担心郎君的安危，但她送来的粮食，真是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他们都记着这位夫人的恩情！

第六十七章 焰火

橙叶骑马赶到凉州之时，第一批粮食已经送出去了。因为粮食数量很多，凉州肃州的分区管事许管事和陈管事决定一批一批的运送。宁奕那头也派了韩世杰将军派人来接应。

她要来册子，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来日姑娘知道了，定有赏赐。再一个，我们不要只往军中送粮。打了这么久的仗，只怕许多百姓也没了收入进项。咱们也不要一味的接济，只说铺子里缺人手，招些临时的伙计来帮忙，发些银钱也罢了。”

橙叶一直记着姑娘曾说的话:“升米恩，斗米仇。对比起我们直接发粮食，一则太打眼，旁人就都知道咱们攒了许多粮。只怕做了出头鸟。二则一旦我们断了粮食救济发放，百姓们的怨气就会冲着咱们来。”

百姓们大部分是善良的，可人性是复杂的。在关乎自身的利益之前，很难有人还念着什么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