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月又点了点头,觉得还是有些奇怪:“一个女使也没有?”
如意道:“回姑娘的话,确是如此。一个女使都不曾有。”
琬月刚想说点儿什么,外头踏风就敲了敲门,极为恭敬地说道:“大奶奶,小的给您送点儿点心来。”
琬月示意吉祥,如意就忙给她盖上盖头,吉祥则去开门,笑着接过来:“辛苦踏风哥了。”又塞了一个小荷包,里头装了一对足有二两重的银花生,“踏风哥也沾沾喜气。”
踏风高兴地接过荷包,在外头磕了个头:“小的多谢大奶奶赏赐!为大爷大奶奶做事,算不得辛苦!”
吉祥把食盒打开,说是点心,但却是一桌子饭菜。
主食是一碗碧粳米饭,有四个热菜荔枝虾球,元宝鸭,芦笋鸡,山珍鸽子汤。两个凉菜凉拌山珍和糟鸭舌。一样点心是一碟玫瑰酥。
都是琬月爱吃的饭菜。
宁奕每次去卿家,或是出去玩耍时,他都默默记下琬月冲哪些菜伸筷子伸得多。这些菜,都是他曾记得琬月用得比较多的菜。今日就吩咐了大厨房细细地做了来。
吉祥自然知道自家姑娘的口味,她笑着说道:“姑爷对我们姑娘倒真是用心了,这些菜,就没有您不爱吃的。”
琬月笑笑,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吃起来。
如今如何,都是不要紧的,最难见人心就的便是时间。
她只想着,宁奕如今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宁奕好。可若是日后宁奕不再对她好了,那也就罢了。世间事,总是难得完全,能有几分好,就已是难得。
吃过了晚食,如意收拾了饭菜,把食盒提到门口,早已等候许久的踏风就迎上来,接了食盒道:“姐姐伺候大奶奶去吧。这点微末小事,我去办就是了。”说罢,不等如意搭话,踏风就一溜烟的跑了。
等着琬月再见到宁奕时,他已经带着一身酒气,可眼睛却亮的很。
他笑嘻嘻地道:“娘子用了饭不曾?”
琬月隔着盖头回他:“多谢大爷惦记妾身,妾身已经用过晚食了。”
宁奕皱了皱眉,却轻轻挑开她的的盖头:“叫我大爷做什么?那是下人们的称呼,我又不在乎这个。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子瑜好了。什么妾身不妾身的称呼,也不要再提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哪儿跟妾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这样说,琬月就笑了:“那就都听子瑜的。”
她笑起来时,就好像诗里所说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宁奕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到床头的红木匣子里,拿出一沓地契和银票来:“娘子,你瞧,这是我的庄子铺子的地契,还有银钱,都给你,日后咱们家里的事儿,你说了就算数。”
琬月忽然想逗逗他:“你不怕我跟四姐姐似的,钱全捏着,一月就给你二两银子花用?”
宁奕就笑起来:“别说二两银子了,便是娘子你一月给我一两银子,我也不说二话的。我平日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锦衣卫是拿两份月钱的,国库发一份,圣人还给我们补一份。坐在里头办案,有吃有喝的,实不必担心我没有钱花。衣服自有家里给做的。你也是知道我的,虽说名声不太好听,但着实没什么烧钱的爱好。你就放心好了。你既嫁了我,我在外头挣的功名利禄,原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只要你每日都高兴,我也就都高兴。”
他仔细给娘子介绍,他有十座庄子,都是离京城不远的好极了的庄子,还有十二间铺面。大多都是从长辈处得来,或是抄家时抄没的犯官家产,他就自己花钱买下来。
他是老大,只有他拿了的,旁人才敢伸手去拿。
林林总总竟有不少,银票有一千两一张的,也有五百两,二百两,一百两一张的,都是朝廷官方办的的天下钱庄的戳子,只要朝廷不倒,这银票就能正常使用。
两口子索性就搬了小炕桌到床上来,把大大小小的银锭子,面值不同的银票都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就着灯光数起钱来。
宁奕跟个仓鼠似的,从十三岁入朝为官时,就往木匣子里攒东西,什么办案得的赏赐,年节里姑母和皇兄给的赏赐,平日的月钱,庄子铺子的收益,都在里头。偶尔拿出去买了些别的东西,但如今一数,竟然还有十万之数。
宁奕自己也惊了一跳,他只知道自己或许有个几万两,但绝没想到有这样多。
他大手一挥,笑道:“娘子,明儿带你出去买东西去。什么时兴的衣裳首饰,咱们十套十套的买!你郎君有的是钱!”
琬月忍不住笑起来。此刻屋内灯火辉煌,灯下美人琳琅,油灯仿佛给琬月添了一层柔光,叫她看起来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宁奕看呆了,他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把他一寸一寸燃尽。
他看着琬月,轻声道:“娘子,夜深了,咱们就寝吧?”
琬月含羞点头,拔步床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帷帐缓缓放下。
这正是:烛光摇曳影婆娑,轻纱如雾夜色长,秋波相和浮云影,风吹红锦动鸳鸯。
第五十六章 敬茶
云消雨散,此时本应高高悬挂在树梢上的皎洁月亮偷偷躲进氤氲的雾气里,缓缓地换了朝阳初升。
宁奕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他总是早晨卯时刚到就起身,到松梧院的后院练半个时辰的功,然后再去洗去一身的汗水,再坐到紫檀木桌子跟前用饭。等做完这一切出门时,刚刚就是辰时。
只是有时大朝会时间要早些,他就早起身半个时辰,辰时就要到金銮殿去听朝会。
哪怕昨日确实有些疲累,但是他还是卯时准时起身了。他轻手轻脚地起来,亲了还在熟睡的琬月一口,然后就起身穿衣,准备去练功。
吉祥和如意两个昨晚根本就没睡着。她两个昨儿本来就有些累,又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宁家门第比卿家要高些,她两个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行差踏错了,惹得宁家的下人看不起她们,连累姑娘不能及时树立权威。两个是又紧张又害怕,此时是多么想念橙叶姐姐,若是橙叶姐姐还在,那就太好了。没有橙叶姐姐办不了的事情,只要她在,她们这些小的,就有了主心骨。
然而橙叶姐姐已经做了姑娘手底下产业的总管事,是不会贴身服侍姑娘的了。如今姑娘身边最大的就是她两个,吉祥如意不免有些慌张。
苏氏从前总是叫孩子们辰时过半再来请安,怕的是孩子们睡不足,长不好身子。卿老太太也十足的疼爱孩子们,她干脆就每月逢十请安一次便罢了。若遇着给卿老太太请安的那日,苏氏处就不请安,直接往老太太处去。
吉祥如意也都习惯了,等到卯时末再来服侍姑娘起身。
但是踏风曾说,他们家大爷卯时头就要起身,辰时就要出门去。吉祥如意生怕姑娘也要跟着那时间起身,她两个寅时过半就起来,打着哈欠收拾好自己,就在门口候着等着伺候姑娘。
同样在一旁等着的踏风其实觉得她两个不必起那么早他家大爷那是把大奶奶爱得不行的,怎么可能舍得叫大奶奶这么早就起身?
但是这话踏风没敢说,虽说是同僚了,但是万一大奶奶被吵醒了,就要起来了,却没人伺候,那挨罚的可是吉祥如意两个。踏风要是多一句嘴,叫吉祥如意不来,那她两个挨了罚,岂不是他的过错?索性就等着吧,瞧大奶奶到底起身不起。
果然,出来的只有宁奕一个人,他瞧见端着铜盆的吉祥如意,笑了笑,轻声说:“你们大奶奶睡着呢,不必吵醒她。我练会儿功去,等辰时再叫她不迟。”
吉祥如意忙福身应了声“是”。就见宁奕大步流星地走到后院去,先跑了几圈热热身子,把筋脉热络起来,就走到武器架子前,掂了掂长刀的重量,满意地点点头,虎虎生风地练起来。
他惯用长刀,那柄刀并不是他日常用的。日常用的那把刀是寒山铁打的,重三十二斤,刀柄刻着獬豸那是一种象征着勇猛与公正的神兽。刀长五尺,出鞘时寒光冽冽,如见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