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氏一向对琬月很好,但是沈氏总是觉得亏欠琬月,两个孩子里,她也最心疼琬月。如今孩子出嫁,因为是妾室,她甚至不能出去送她的女儿出门,只能偷偷的看几眼,然后又匆匆离开。

坐在轿子里的琬月泪水也无声的打湿了眼眶,她也舍不得离开家,那个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陪轿的是吉祥,她拿了一块帕子给琬月:“姑娘按按眼睛吧。大喜的日子,咱们可不兴哭啊。”

琬月把手上拿的玉如意稳稳当当地放在膝上,接过帕子,按了按眼睛,又把帕子递出去。

花轿渐行渐远,把她十五年的闺中生活慢慢地留在原地,而她从此变成宁家妇。

第五十五章 鸾凤和鸣

一路吹打到了宁府,今日的宁夫人与承恩公一派喜气洋洋。

宁夫人穿着一身大红色滚边云端青鸟锦袍,把白头发藏起来,梳了个元宝发髻,带着一只金丝嵌宝喜鹊登枝珠儿头冠,两边垂下编成如意纹的流苏珠子坠,那珠子一颗好有小拇指那么大,作为主珠的几颗,更是有大拇指那么大一颗。她涂了脂粉,细细地把自己打扮地贵气又端庄,对着所有人都不吝惜自己的笑容。

她甚至亲自抓了炒好的干果,放在一旁的喜饼给女眷们带来的孩子们吃:“来,沾沾喜气!”

孩子们自然是喜欢的,欢欢喜喜地接了,又像模像样地对她行礼:“多谢宁夫人!”

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好好好,乖孩子,吃去吧!”

她听着吹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忍不住踮着脚伸头往外头望,看看轿子什么时候来。

一旁的颜女官这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出来观礼的女官。太后久居深宫,便是侄儿成亲也不能到场。只好派了身边的女官前来观礼,好回去说与她老人家知道。

颜女官就笑道:“夫人且坐吧,听着声儿,怕是还有一刻钟呢。”

宁夫人也是常见太后身边的颜女官的,也就说话间带了些随意:“哎哟,我总觉得奕儿好像去了很久似的,怎么我的儿媳妇儿还没家来啊!我这心里啊,急得倒像猫儿抓似的。”

她这话说得,大家尽都笑起来。

光禄寺大夫之妻陈夫人笑道:“这就是宁大人的不是了,知道夫人您等得心慌,怎么就不催着轿子走快着些儿呢?”

大家俱都发出笑声,却并不是取笑的意思。内堂里坐着的都是有些年纪,夫君又有些地位的夫人们,有的儿子已经娶了妻,有的却还没有。但不管如何,都是做母亲的人,看着孩子成亲,就仿佛人生当中一件大事即将完成,从前自己护着的孩子也将独当一面,从此真正成为一个家里的顶梁柱。

当然,总有些不成器的东西,即使成了亲,也显得十分不着调,甚至还拖累妻儿老小的,但对于夫人们来说,似乎孩子不成器有许多原因,或是怪旁人带坏了他们的孩子,或是责怪家里的祖传不好,但不成亲的却就是能把她们气死的不孝子弟。

宁奕都二十二岁了,比他小三岁的卿知渊儿子都能走路了,他如今才成婚。宁夫人说不着急那都是哄人的话。

如今儿子好容易娶妻了,还是娶的他自己去求娶的,极喜欢的姑娘,宁夫人真是高兴极了。恨不得出去拿承恩公喝酒的杯子大喊:“今日我儿成亲,是件大喜事,诸君与我当浮三大白!”

但是一直以来端庄的贵妇体面稳住了她,叫她做不出这样看起来很疯狂的事情。

花轿在宁夫人望眼欲穿的目光下停在宁府门口,喜娘取来弓箭,请宁奕“射轿门”。

宁奕怕惊着琬月,只轻轻挽了弓,三箭俱都射在轿门底部,里头的琬月只觉着轿门轻轻震动了三下,便听得外头喜娘叫道:“请新妇下轿!”

宁奕把轿帘拉开,轻轻地把她扶起来,喜娘给的绸缎一人牵了一端,他放慢了步子,用喜缎牵引着她进门。

喜娘又叫道:“新郎新妇跨火盆!”

宁奕看了看火盆,那火焰很高,火星子燎着新妇的裙摆,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就是要越旺,以后的日子才会越旺呢!可宁奕不信这些个,他只觉得危险,万一火星子燎到琬月的裙子,烧起来可怎么办?于是他忽的扔下绸缎,把琬月打横抱起,长腿一跨,就跨过了火盆。

喜娘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是,这跨火盆哪是这么跨的啊?那,那都是新郎牵着新妇,而后新妇后跨过去。

这,这怎么还有抱着跨的?但是承恩公这个做亲爹的都只是捋着胡须笑,什么也没说,喜娘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她也就同其他宾客一样,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眼睁睁地看着宁奕把琬月抱进府里。

琬月其实也有点慌外头那许多人呢。

她轻声对宁奕说:“子瑜,你放我下来吧。这样叫外头人瞧见了,只怕要说闲话的。”

宁奕也低声回答她:“没事儿,他们说不到你头上。若是有敢说三道四的,我就上门去撅了他的嘴巴。叫他们学会怎么闭嘴。”

想了想,他自己是横行霸道惯了,但娘子却不是,他又给娘子解释:“我就觉得这规矩不好。什么射轿门,跨火盆的,除了折腾新妇,没有别的用处。我抱了你进去,咱们直接拜堂就是了,惯得他们的,还什么这样那样的规矩。”

那些个的类似射轿门似的折腾新妇的规矩,原就是要给新妇一个下马威,叫新妇知道,当了妇人,就不能如当姑娘时肆意妄为。

但宁奕不在乎这些个。他自己都是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他自然也不想叫他的娘子守什么规矩。有些规矩应该守,但有的规矩属实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东西。

他还怕琬月心里慌,就说:“你别怕,她们不敢说什么的。”

开玩笑,他那京城鬼见愁的名号怎么来的,他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从前他许久不娶妻,旁人也只敢背地里嚼舌根,连他爹娘都不曾听见一句不中听的话。端的是怕嚼舌根叫宁奕知道了,这鬼见愁找上门来记仇。

既然大家知道宁奕如今正疼爱着琬月,就不敢去她跟前多嘴多舌的。

等拜了堂,琬月就端坐在婚房内,宁奕则是对琬月叮咛道:“你放心,我去外头敬一遍酒就来。不会喝醉的。”

琬月无声地点点头,宁奕又道:“你从出门到而今,就没吃什么东西,我叫厨房单独做了些来,你也用些。”

他刚说罢,外头就有宁奕相熟的大人们催起来大多是兵部和锦衣卫的。新婚三日无大小,今日只要闹得不过分,宁奕也不会日后记仇怪罪他们。

“头儿!可是叫夫人迷住了,舍不得出来同我们这些大老粗喝酒了?”朱副使的吃多了酒,声音好似铜钟,哈哈大笑起来,好似打雷似的。

宁奕只好出了门,笑骂道:“你这几个贪酒吃的酒猴子!我往日是少了你们的酒喝不成?而今既要喝,那可不许当逃兵才是!”

大伙儿就哄笑起来,簇拥着宁奕到前院儿吃酒去了。

琬月听得外头没了声音,才把盖头掀开一个缝儿,见着房内只有她自己的贴身女使吉祥如意两个在,她松了口气,把盖头取下来。

吉祥就上来报道:“姑娘,咱们这院子是个正房七个开间的二进院子,后头一排倒座房都是做的库房,您的嫁妆里,除了钱财地契,下人们的卖身契,那些死物件儿们收捡了四间屋子,挂了锁,如今侍书在那头守着呢。贵重轻巧的,奴婢都收捡在如今您呆着的正房里头。”

琬月点了头:“你做的好。”

如意又报道:“姑娘,奴婢探听清楚了,咱们这院子叫松梧院,自宁大人八岁起,就住的这儿。宁大人贴身伺候只有四个,以踏风为首,都是小厮。粗使的洒扫婆子八个,帮着做点儿重活儿。但没有伺候的女使。正房是您与姑爷住的,东厢房放着姑爷的书房以及武器等物,西厢房分成了几个房间,给您带来的女使们住。为着男女有别,踏风几个就住到府里专门给下人们住的院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