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就笑道:“你放心,这事儿看着大,实际上皇兄心里有数,就叫我做个样子便罢。不过你们要注意的不是这个,近来朝中定有大动作,岳父与大哥平日都明哲保身,这很好。你也与岳母说说,不是亲戚们的宴会,也就少去。”
琬月心突突跳:“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宁奕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有大事,但估计不是现在。若是事情发展如皇兄所料,或许不过一两年就能收网。若是有旁的因素,或许日子得久点儿。你只要记着我说的话,除了自家至亲,尽量少走动。旁的话,就是你问我,我也不能再说了。不是我有意瞒你,而是知道的东西多了,对你未免是好事,倒容易卷进去。我与皇兄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早就不能抽身,可我不愿意你搅和倒这些事情里头去。”
琬月就不再问了:“那你要千万小心才是。记得隔个几日给我写封信,叫我知道你平安,免得我日日牵肠挂肚的。”
宁奕心里一阵熨帖,他激动之下拉住琬月的手:“你放心,我日日都给你写信。我从前除了爹娘,没有旁的牵挂。但如今你是我的风筝线,我总是记挂着你,不能离开你的。”
琬月嗔他一眼:“那你记着了?日日都有一封信!”
“我必是不忘的!”他举起手作发誓状。等把琬月送下了马车,他都还时不时嘿嘿傻笑。
踏风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道:“大爷,小的方才就想问了,您这一路上时不时就笑几声,这是为着什么?这天都快黑了,小的心里实在是有点瘆得慌。”
宁奕撇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们家大奶奶心疼我,担心我,日日都要我写信给她呢!你这种没有娘子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踏风真的没忍住,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您不也没成亲吗?就别跟我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的了。
琬月回到揽月楼,思索今天宁奕说的话,他说近来有大动作,连带着女眷们的宴席都不能走太近。
其实结合圣人之前对梁王夫妻的旨意,琬月大概猜到了一点儿,圣人要办梁王。
瑜昭仪的事情一定和梁王有关系。她自己的人手比锦衣卫慢好些,但也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譬如梁王妃与瑜昭仪娘家的密切联系,梁王妃与瑜昭仪本人的密切联系。
宁奕又特别提醒她,女眷们的宴席,能不去就不去。
说明至少梁王妃是有问题的。梁王与梁王妃是两口子,没道理梁王妃满手沾血,梁王倒是干干净净的。
拜梁王妃爱交际的性格所赐,琬月也见过她几次,梁王妃虽然看着大方爽朗,但是她对人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而且对梁王十分尊敬,甚至有些惧怕。
可见梁王是个比梁王妃更加表里不一的可怕人物。
圣人怕是从瑜昭仪这件事里,发现梁王夫妻两个暗地里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想收拾了他们。
至于梁王夫妻犯了什么事,琬月猜,能把手伸进圣人的后宫去搅风搅雨,只怕这两口子胆子不小,胃口也不小。不是插手储位之争,就是谋反。
想明白这点,琬月立时就叫吉祥给橙叶写信:“从今年开始,咱们所有庄子上的粮食都不卖,召集人手挖地窖,贮藏粮食,可以缓缓地,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收点儿粮食回来。粮食要越多越好。再有,庄子上铺子上的青壮年男子和妇女们加强训练,巡逻也变成一日三次,给参与巡逻和训练的护卫队成员们每人每月多加三两银子月钱,餐食费上也多加二两银子。一切和梁王夫妻有关的消息和情报都要写下来给我看,不可疏漏。”
吉祥答应着去了。琬月想,她的班底到底不如锦衣卫的能耐。她要宁奕每天写一封给她报平安,既是叫宁奕知道自己关心他,也是想着,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一些信息,更有助于判断。
第五十章 皇后薨
宁奕才说了朝中或许有大事要发生,琬月也为着此事见了她爹爹,转达了宁奕的意思。
卿垣摸着胡须连连点头:“乖女儿,你同子瑜的话,为父也多少猜到了些。如今朝野里但凡是脑子清楚的都知道,圣人这是不满梁王,还有些为梁王上折子说好话的,圣人一概留中不发。梁王在朝中看起来是个老好人的模样,可是若说他当真是个好人,依我看却不尽然。若他当真忠心耿耿,那么圣人就不会申饬他两口子在内宫搅动口舌,搬弄是非。敢掺和到圣人的后宫和皇子里头去,不是蠢就是坏。但梁王可显然不像个蠢人呐!”
琬月就道:“爹爹心有成算,那自然最好了。咱们家里如今就靠爹爹撑着,您可要好好保重自身才是啊。”
卿垣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感叹:“想当年你出生时候,才那么大一点儿。如今我的琬姐儿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呀,不用操心这些,这些事儿有我和你哥哥去烦心。你现在最要紧的大事,就是同你母亲一起,筹备好明年三月里你的及笄礼。旁的什么也不用理会。”
琬月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她知道父亲不爱与她讲朝政上的事情。
说来也有些讽刺,父亲靠着她想出的主意升官,听着她从宁奕那头听来的消息,却告诉她,叫她不要操心这些,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他总是说:“你们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个东西。”
但是宁奕却从不这样。他知道琬月不愿意做个聋子瞎子,但凡她问,但凡他能说,他总是会告诉她,琬月想知道的事情。
从这一点来说,宁奕比卿垣要好得多。至少宁奕尊重琬月的想法,而卿垣从来不在乎女人的想法,哪怕是与他夫妻几十载的苏氏,在他眼里也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浅”的妇道人家。
琬月也从不与她的父亲争执她说服不了父亲低下头来听别人的话,但父亲也别想叫她做一个只能“安分守己”的妇道人家!争执是最没用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手上握着足够多的筹码,才会让别人停下来听你说话。
说完了她想说的话,琬月就告辞回了揽月楼。
卿知渊比起他的父亲稍好一点儿,虽然仍旧不喜欢江如吟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但是只要江如吟问了,他也会捡两句好听的给她听。他在乎江如吟的感受,但仍然觉得女人没必要知道外头的事情。
但是对于妹妹说的话,他都往心里去了。不是他在妻子与妹妹之中偏向妹妹。而是因为从小时,妹妹就展现出一些非比寻常的聪慧。不管是叫他们家从此平步青云的天花牛痘,还是从前惠国利民的番薯和织机。包括对于一些时局的判断,妹妹的见识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了。她的眼睛在外面,是与他们一样的,或者说,超过了他们的。
但是卿知渊对此很担心。妹妹聪明是件好事,可是如果她的聪慧不能被夫家所喜欢,那就成了一件坏事了。他不了解未来的妹夫宁奕,也不知道宁奕是否会对此介怀。
但是,卿知渊自我安慰着:如果他不喜欢妹妹,那就把妹妹放回来,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是养不起妹子。
过了几日,就是四姑娘的两个孩子满月的日子,四姑娘遣了人来,把琬月与江如吟两个接过去张罗。
四姑娘虽说是不怎么受她婆母待见,但是苏氏教养出来的孩子,都不是什么不中用的姑娘。
她早就把自己院子里的庶务一把抓在手里,甚至还揪出几个大嫂或是婆母安排的人。
说实话,四姑娘觉得自己不算个苛刻的人。不管谁安排的,如今拿着她发的月钱,如果好好给她做事,她也未必容不下。但那等想拿着双份月钱,要把她青霞院的消息再换一次钱的,那对不起,四姑娘只能把她们送到原本的主子那头去。
刚嫁进来时为着这个,她吃了她婆母与大嫂好一通排头,她转头就直接回了娘家,连带着祁三郎都不想理的。
把个祁三郎气得回去数落他娘好一顿。他大嫂是大哥的妻子,他做小叔子的不好说什么,但他拉着大哥哭诉了一通。本来祁大郎是个端方人,他就不赞同妻子在家里争来争去的做法。但是他一向觉得自己没什么大出息,没有封妻荫子,以致连累妻子不如其他女眷,妻子执意要做,他劝不动,也就算了。
如今妻子和老娘在弟妹院子里安排人,叫把弟妹给气回娘家了,这个老好人脸上羞愧得通红。若不是他妻子安插人手,弟妹也不会气回娘家。
回家就同大夫人说。大夫人从来在丈夫面前威风惯了,她哪里肯听?但祁大郎觉着本来她安插人手就是不对。她不喜欢老娘安插在自己院子里的人手,就不要对三弟妹做同样的事。
两口子这个话讲得是乱七八糟的,祁大郎第二天脸上带着几道长长的指甲痕对三弟说,他已经给他妻子讲通了。妻子做得不对,是他这丈夫没有做到规劝职责,他愿意与弟弟一道去卿家给弟妹赔罪,请弟妹回来。
就这么着,从此青霞院只有四姑娘和祁三郎两口子的人,但这些人都是既忠心又能干的。四姑娘也不用府里的人,只用这些人,就足够把一个场子撑起来了。
当然,说是不用,但是为着面子上好看,祁夫人也会把人手尽都给她使唤。
四姑娘早就安排好了,五妹妹是姑娘家,还没成亲,不好去接待宾客,就做采买和宴席这方面的事情。
大嫂嫂性格活泼,就去请大嫂嫂帮忙接待客人,为客人安席落座,并且协调整个满月宴席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