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姑娘家么,其实好懂得很,无非就是要你的真心二字。带她去看花看树,带她去游山玩水,带她去买什么,吃些什么都好。只要她高兴,便是去哪都好,买什么都行。当年我同我家娘子还没成婚时,我去走镖,给她编了个桃花的花环,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可她觉得很欢喜。因为这花环就能见我的心意。这次做的不合她的心意,还有下次,是要你花了心思,还能回回都不合心意?你拿出咱们办案的心思来,细细看,她爱什么,还怕她不喜欢?”
他说一句,宁奕就点一次头:“朱老哥,就凭你今儿这话,我就该叫你一声哥!你说的有道理!一次两次不好,我还不知道从中反思反思,改进改进吗?只要改得好了,我就不怕琬月同我在一块儿不高兴了!”
朱副使带着些暗自得意,枉费你宁奕平时拽得什么一样,天老大你老二的,这上头还不是得求我?若论疼娘子,就是把这群傻小子摞一摞起来,那也比不上我朱泽!
嘴上却是谦虚:“哎哟,宁大人,您这是说哪里话!我老朱不过是说几句闲话,您听了觉得好,也就算我说得不错。您是什么脑子?还会不知道我说的那些理儿?不过是您太看重姝慧县主了,才觉着束手束脚的,只怕惹了佳人生气呢!要我说,便是我不说,您心里也有数!”
宁奕这回倒是很谦虚:“我啊,从小到大脑子上对这男女之情就缺根弦似的。你到底成亲这么些年,同嫂子也没红过脸,你的话那是金玉良言。我这脑子,便是想上一整天,也只知道想她为了什么不高兴,可要怎么做才能叫她高兴,我可能真得想许久才行。我就是一门心思想见她,可见了她,又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看见她一皱眉啊,我啊就想抽我自己一个嘴巴。怎么能叫她不高兴呢?日后我若有不明白处,朱老哥还得多指教指教我啊。”
第四十八章 云居寺
虽说那日和琬月约定了要去看枫林,但宁奕必得先上门同苏氏请行。
他觉着没有空手去丈母娘家的道理。但若是回回上门都送贵重的东西,只怕丈人丈母娘不肯收。
他想了想,打马在街上转了一圈儿,看着正是仲秋时分,街上的秋梨,柿子 ,橙子都恰是时候,他捡好的买,一样儿买了两筐,觉着单数的不好,又去旁的干果铺子里头称了几包糖炒栗子,拿了油纸包好,用细麻绳系上,一包好有二斤重,瞧着鼓鼓囊囊,圆圆胖胖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他上门就说在街上逛街,瞧见好的果子,就给买了些来孝敬老丈人同丈母娘。
他是女婿,上门来,苏氏岂有不见的道理?就叫人开了中门,接引他到正院里来。
苏氏见着宁奕就笑道:“你这孩子,难为你费心,在街上瞧着好果子就想着我们。这果子我方才瞧过了,是个顶个的好。好孩子,真是有心了。”
得了丈母娘一句夸,宁奕忍不住脸上就带出笑来:“娘,您几位长辈喜欢,就不枉费我骑着马把它们驮过来了!原是前些日子不得闲,圣人有要紧的差事叫我去办。这不,如今差事了了,得了闲,我就想着,多日不曾来给您二老请个安,在街上寻摸了些好果子,这就来给您请安来了。”
他说得讨巧,一副乖巧孝顺极了的样子。
他口中说的要紧的差事,必是前些日子那桩事了。
他没说,苏氏也就不问。若是能说,他便是偷偷地来,也会同琬姐儿说上几句。可若是已经不是他们该知道的话了,那么苏氏就不问,也宁愿不知道。
苏氏只是道:“可不是?前些日子你们锦衣卫忙得脚不沾地的,我瞧着你也瘦了些,不比从前见着时有肉了,想来也是累狠了的。”
宁奕笑道:“哎,我们这差事就是这样,有时候没什么案子,就点个卯,闲着也是闲着。若是有要紧的案子,便是连着十来日也不得闲。这不,正巧这几日我有空,外头云居寺的枫林正是红的时候,想请问您的意思,您看明儿我带琬月到云居寺上头去赏赏枫叶,拜拜菩萨,消散一日,可好?”
苏氏就知道他的来意了。送果子请安是假,想跟自己请行,带琬姐儿出去玩一日才是真。
不过他两个本来就是下了圣旨,定了亲事的未婚夫妻,便是一道儿出去玩上一日,那倒也不打紧。
只是苏氏到底还是不放心,就笑道:“你们两个也的确是好些日子不曾见了,既然你惦记着琬姐儿,我这个做娘的也欢喜。只是,就算玩得高兴,酉时也必得回家,万不可见天都黑了,还在山上盘桓。”
见苏氏答应,宁奕喜出望外,一叠声道:“娘,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做事岂是没用有分寸的人?酉时还没过完,我们必要到家的。”
虽是丈母娘与女婿,但这个女婿也才刚出炉不久,先前也不算很熟,说完了正事,也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宁奕就起身告辞,高高兴兴地回去准备明儿出门的事宜了。
晚间苏氏也叫人传话给琬月:明儿早晨宁奕要来接她去云居寺看枫叶,叫她自己该收拾的收拾着。
能出去玩儿,琬月也很开心。云居寺的枫林只听说是京城一绝,据说枫叶红时,乍一看去,就如同火烧山一般热烈明艳,却因云居寺香火鼎盛,有香烟缭绕,佛音弥漫,倒为这片火一样的热烈明艳的景色增添了一丝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腼腆雅致。
从前只听说了,却好没去过,明儿能去,也不失一桩好事。
琬月想着,要去游览景色,只怕要渴要饿。叫来吉祥嘱咐她:“明儿咱们要去云居寺,今儿就要劳动你辛苦些,做些方便携带的,不容易坏的点心,明儿早晨走时,把烧好的茶水也装上,咱们路上好用些儿。”
吉祥就点了头:“姑娘,你放心,奴婢定然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她回到厨房就开始思索,那些易碎的,易化易烂的点心就不能做了。有荤油的点心也不能做。
这天气还不算冷,点心放在食盒里头,要放上一日,姑娘脾胃弱,若是吃了那带荤油的点心闹了肚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想了想,做了龙井茶酥,玫瑰酥两样酥点,玉带糕,茯苓糕两样糕点。
今日就或蒸或炸,或烤,把点心做出来,呈给姑娘瞧瞧,也尝尝合不合适。若是合适,就敲定了这四样点心作为带出去的小点心。
至于旁的东西,就由如意负责。带了一套备用的衣服鞋袜,这是怕山上忽然下雨,山路泥泞,打湿了衣服鞋袜有得替换。
又带了一套茶壶茶盏,一罐子茶叶好煮茶吃。
再有就是旁的水果零嘴儿等物。
云居寺上是有素斋的。因着这片枫林,云居寺也算是沾了光,平日香客甚多,还都是些达官贵族的女眷们都来看枫林了,那这挨着的云居寺怎么不去看看?
云居寺的和尚们比起旁的寺庙,显得更加符合女眷们的心意。
只要对佛祖足够“虔诚”,就有干净的禅房供女眷们歇脚休息,斋饭也好,礼拜佛祖也好,都能在禅房里进行。
知道这些女眷们口都叼,就算有个佛祖的名号在上头,也不能够免俗。云居寺的方丈特意花了钱,送掌勺的大和尚们出去学了三年的手艺,回来时做的素斋那叫一个味美。
尤其是素炖三鲜,拿了山上采的木耳,蘑菇,炖上春日里晒的笋干,配上雕刻成东坡肉的冬瓜,小火瓦罐慢炖,待到要出锅时加上些大师傅们独家调料,那真是鲜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吞下去。
宁奕早就打听了这云居寺的方丈行事。这是个说不准是虔诚还是不虔诚的老和尚。为了足够多的香火钱,甚至云居寺可以点素斋,可以单独的和尚来诵经祈福。但是他所拿到的香火钱,一部分全部拿去维持云居寺的运转和各大佛殿的日常维护。另一部分则变成了粥米。和尚们每十日步行下山背着一袋又一袋米粮,前往连房子都租住不起,而不得不一家子挤在简易搭成的的窝棚里,前往官方或是私人出资开办的救济院里,去施粥施米。
这位方丈如是说:“天下的钱粮自有定数,富人多了,穷人就少了。老衲虽非救苦救难的大贤之士,但若有余力,当替各位施主布施粥米以渡人。”
他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云居寺所有僧人的僧袍僧鞋都是粗布制成,所食用的菜蔬也是僧人们自己耕种,但有余钱,即布施天下百姓。
因着他这份慈悲,云居寺在官宦人家的女眷们口耳相传之下,也多了几分名气。
因着明儿要带琬月去,宁奕从卿府出来后,就去了云居寺,拿了一锭金子做香火钱,叫知客僧明儿打扫一个清净的院子,中午整治些受欢迎的菜蔬来。
他那锭金子有十两重,知客僧喜得见牙不见眼,双手合十道:“施主礼重我佛,贫僧自然不敢怠慢。请施主放心,您所托之事,贫僧定然办妥。”
宁奕点了头,他虽不信神佛,但对于云居寺僧人的布施之举倒颇为尊敬,也就回了个合十礼后才离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宁奕就从床榻上弹起来,拉开衣柜一看,尽是些玄色的衣袍。
他办案时怕弄脏衣物,玄色耐脏,他就爱穿这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