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为了挣钱,她家如今有权,挣再多的钱也能保住,二就是为了不做聋子瞎子。

做古代的内宅女子真的很窝闷。因为她们大比起男人,好像天生就被套上了一个隐形的枷锁,她们所有的消息都比男人们晚知道,如果再没有一双耳朵替自己听,没有一双眼睛替自己看,那么与聋子瞎子无异。

琬月就是在给自己安上眼睛与耳朵。

第二日,果然苏氏就递了折子进宫,太后直接就允了。

这次来的只有苏氏一人。

苏氏提了个食盒,里头是卿府大厨房精心熬煮的一碗莲子羹。

莲子羹是很常见的甜羹,但苏氏来,并非只是送一碗羹汤。

送进宫里的羹汤,都要由殿中省专门的试毒太监试过,再贴上封条进宫。

苏氏一面把莲子羹端给柔妃,一面道:“娘娘近来睡不安稳,惊梦易醒,家里特地熬煮了安神静心的莲子羹,给娘娘进上来。虽则宫里御膳房做的更好些,但家里做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莲子有安神静心的功效,苏氏不嫌麻烦的进宫来,送这一碗莲子羹,就是要告诉柔妃“安神静心”。此时宜以静待动,不宜过多动作,卿家之前的人手也会撤回来。

柔妃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生下孩子,并且护住自己与孩子,那就不是个笨蛋。她很快明白了苏氏的意思。

她笑着喝了两勺:“多谢母亲惦记我。我在宫里,也惦记着家里人呢。”

苏氏又道:“娘娘如今身体欠佳,定要饮食上多精心。宫里明枪暗箭的,今日是个良善人,明日却不知道是张什么面孔。我们在外头鞭长莫及的,只盼娘娘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啊。”

她说的良善人,柔妃立时便知道,这说的是瑜昭仪。满宫里若说谁的外表能符合一句良善人,那就是瑜昭仪了。她从来没和谁红过脸,也从没与谁有过什么仇怨。

但这事儿竟然是她做的,柔妃心里升起一股气来。

这气不是气瑜昭仪表里不一,而是气她自己。因着瑜昭仪一副假面温柔的模样便放松了警惕,叫那佛口蛇心的东西算计了去。

苏氏特意进宫来,只怕这事儿没完,圣人还在追查。事儿只怕已经不是仅仅妃嫔内斗了。所以苏氏才特意进宫提醒。本来柔妃就没参与,此时更要老老实实的养病,才能不卷进去。

柔妃显然听明白了,她点点头笑道:“自我有孕,也时常觉得身困体乏的。母亲说的话,我也都记下了,明儿起,我就专心闭门养病,外头的事情都与我不相干。”

苏氏的话带到了,也留下来用了午膳,才从柔妃宫里走。

快要走到朱雀门时,她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

她从手上撸下来一枚戒指,塞到带路的女官手里,低声探听消息:“这位大人,今日梁王妃也进宫了?”

那女官接了戒指,笑道:“正是,梁王妃孝顺,今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但看梁王妃来时路,似乎不是慈宁宫方向。苏氏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再问。

能透露梁王妃因何进宫,已然是看在苏氏是柔妃母亲份上,这女官想着卖个好而说的,至于梁王妃进宫后还去了哪些地方,那就不是那位女官应该知道的了。

当年先帝共有三子,长子是宁贵妃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圣人,次子靖王,幼子梁王。

因为反对圣人设立锦衣卫,大肆整顿,减弱官员权力,加强中央集权,又重用寒门士族,削弱门阀势力。靖王当时年轻,脑子不太好使,被世家们忽悠着做了出头鸟,给圣人的政策推行捣了许多乱,圣人是何等铁血手段的人物?弟弟又如何?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就算是一个娘生的,也不耽误圣人给他撸成白板。如今正圈禁在宗人府呢。

正因为已经收拾了一个弟弟,为着自己那不太好听的名声,也为了向天下人展现自己是重视手足之情的,圣人对不惹事的幼弟梁王一向礼待,虽比不上对宁奕这般偏爱,但梁王从不缺钱花。

虽然梁王没有实权,但是有钱又有闲,梁王妃在贵妇里头也是首屈一指的受人尊敬。

梁王妃又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哪家的宴席都爱去,京城里就没有梁王妃不认识的人。

对于太后也好,宫中嫔妃也好,梁王妃只要进宫,只要膝下有孩子的,她都要去拜访,说上几句话,维持关系。大家也都觉得梁王妃是个极客气的好人,再加上又是亲王妃,没有哪个妃嫔会不给她面子,不见她。

果然看见苏氏,梁王妃就寒暄起来了:“卿夫人也进宫来了?是来瞧柔妃的(哎哟,天可怜见的,柔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前儿我去拜访,柔妃娘娘那脸儿白的哦,我这个外人瞧见都心疼。想着柔妃娘娘只怕没好,我也就不去扰她,省的叫她病着还费神招待我。”

苏氏也带着寒暄地假笑道:“承蒙王妃记挂,柔妃娘娘身子还未大好,精神头也短。今儿妾身去时,娘娘都撑不住睡了会儿才好。但但到底一日一日好起来了,妾身家里头也都放心。王妃娘娘这是回府去?”

梁王妃带着爽朗地笑意:“可不是么?今儿我来宫里混了一整日,怎么也该回府去了。否则我们王爷该说我在宫里玩得乐不思蜀了!”正说着,就就看见梁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梁王妃就转头笑道,“哟,我们家的马车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卿夫人,你慢慢走啊!”

苏氏忙屈膝行礼恭送:“王妃娘娘慢行,妾身恭送。”

梁王妃被女使扶上马车,拉下帘子,脸色一变:“卿苏氏昨日才进过宫,今日又进宫作甚?”

女使芄兰道:“娘娘,卿苏氏与柔妃只怕怀疑上了瑜昭仪。”

梁王妃白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与方才的爽朗笑容天差地别:“我看起来很傻吗?你都知道的事,我不知道?”

芄兰忙跪下请罪:“奴失言,请娘娘恕罪。”

梁王妃瞥她一眼,芄兰便知道王妃是罚她跪的意思。她跪直了身板,听见王妃冷笑道:“哼,那瑜昭仪也是个坐不住的。空有一副狠心肠,圣人不过下手要查,她就慌得跟个没脚蟹似的。”

要梁王妃来说,瑜昭仪被不被发现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能供出自己来。

否则只要太后皇后与圣人对他们梁王府升起怀疑之心,他们要办的所有事情都不会这样顺利。

所以她今日特地进宫安慰了瑜昭仪一番:“这怎么能查到你头上?毒是皇后下的,那宫女也是皇后杀的。流言是宫女太监们传的,就是查到你,顶多就是林医官的事儿。你的罪责最多就是个因为嫉妒而搬弄了口舌。你是二皇子生母,这么点儿罪过,顶多罚你禁足一月也就算了。你慌个什么?再说了,咱们尾巴都扫干净了,那流言大家都在传,谁能知道哪些故意哪些不是故意的?何况红袖把你和德妃都咬出来了,在圣人心里,皇后是想把你们三个有孩子的妃嫔一网打尽,你也是明面上的受害者。再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的。”

如此方才安抚好瑜昭仪。

但梁王妃总怕打草惊蛇。

看来,王爷说的那件事,要提前准备起来了。要搅混水,趁乱,才好摸鱼。

第四十六章 一波未平

却说梁王妃回了府里,梁王正在正院坐着喝茶。

他是个看起来温和俊逸的青年,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头上用玉冠挽发。一双与圣人如出一辙的狭长凤眼眯起来时,叫人觉得像是一条紧盯着猎物的蛇,滑腻而危险。但他紧接着又会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叫人不禁怀疑,方才只是错觉。

梁王斜靠在美人榻上,脚边蹲着一个貌美的女使,用着轻柔的力道给他按脚,身后也立着一位美貌女使,翘着手指给他捏肩。因为女使过于暧昧的手法,使得看起来更像是在调情。

见王妃回来,他懒散地挥挥手,女使们立起来,鸦雀无声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