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官就被说服了,他拿了银子,按照李嬷嬷说的话做了。

但是后头宫里闹得沸反盈天的,柔妃这胎又是个皇子,就是皇后位下第一人的流言,林医官就不知道了。

对比起林医官,李嬷嬷的骨头就很硬了,她只承认了收买林医官她对此给出的理由是,她气恨自家姑娘竟要被一个后进宫的女人压一头,故而想给柔妃添添堵,但是其余的什么流言,她都不知道,也和她没关系。

她是个硬骨头,锦衣卫们威逼利诱,哪怕她的身上纵横交错的全是血痕,但也仍然绝口不说旁的话。

圣人知道,瑜昭仪定然与这件事脱不开关系。但瑜昭仪是个看起来多么温和柔顺的女人呐!她连当年得宠的一个小小宝林冒犯了她,瑜昭仪都不敢当面斥责,但是如今藏在暗处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女人。

越是这样,圣人越是震怒,他摔了桌上的白玉笔洗,脸涨得通红:“彻查!给朕接着彻查下去!朕倒要看看,朕的后宫里还藏着些什么龙虎!”

琬月原说要见宁奕一面,但是圣人下了死命令,要彻查如今的后宫,宁奕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宁奕到底挂念她,抽空在出任务时,悄悄翻上揽月楼与她见了一面。

“琬月,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姐姐的事情。如今这件事情十分不简单。你告诉你姐姐,一定要坐得住,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宁奕抽的时间很短,听见副使已经在用鸟叫的密语催他,他加快了语速说完,“如今一动不如一静。这句话极要紧。你也好好照顾好自己,我这几日不得闲,等这事儿了了,我带你去云居山赏枫林去!”

他摸了摸琬月的额头,把怀里给她带的一对红玉玛瑙手串给她:“这个颜色极好,我给你留着的。我走了。”

他又看了琬月一眼,见着她,这是他这几日繁重的工作中最舒心的时刻,哪怕琬月是为着她姐姐的事情想见他。可是宁大人很满足地想:她遇着事儿,不想着找别人,而是想着找我,怎么不是爱我的表现呢?别人想给她帮忙,还帮不上呢!

琬月点了点头,柔声道:“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办案时小心些,刀剑无眼。”

宁奕更快乐了,他笑得好像一朵花:她在关心我诶!还有比我更幸福的男人吗?没有!他点点头,用一种他的下属听见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柔和的语气说:“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说。我替你办就是。”

宁奕看起来真的很想留下来再与她多说几句话,但是时间不够了,他只好纵身一跃,隐入黑暗,在树梢上又回头看了琬月住着的揽月楼一眼,狠心离开未婚妻。

琬月捏着那对手串,细细想宁奕的话。宁奕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但宁奕知道她能懂。

事儿已经越来越不简单,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那就说明这事儿原本看起来无辜的瑜昭仪或许就是暗处的人。

此事牵扯进去四位宫妃。皇后是实际动手的人,德妃是皇后的替罪羊,但她肯定不无辜,皇后才能选定她做替罪羊,三姐姐是明面上的苦主,那么瑜昭仪呢?她看起来是受了无妄之灾,也十分的无辜,但宁奕特地说了这话,那就是原来看上去很简单很怯懦的瑜昭仪在这件事里作用极大,或许她就是暗处的人。

一动不如一静,则是告诉她,圣人要彻查后宫,本来柔妃是苦主,圣人愧疚,想补偿她,但是如果柔妃动作过大,要在这件事做什么别的动作,或许会惹了圣人不满。

那么此时,柔妃母子,乃至卿家,都最好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以静待动才行。

琬月立马就去找了爹娘,把宁奕的话如此如此说了一遍,末了道:“爹,娘,咱们家的人手撤回来吧。就是姐姐那里,咱们也得再进去一次,叫她不要轻举妄动才是啊。”

卿垣点头:“我的儿,你说得是,宁大人好容易给咱们透了点儿话出来,这些信息都是极要紧的。我这就叫咱们的人退回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夫人,倒要辛苦你明儿去求见娘娘一趟,把话透给娘娘知道。但是这事儿一定就要烂在咱们几个人的肚子里。静观其变,不得轻举妄动!”

苏氏点头:“老爷,您说的是,就连渊哥儿夫妻和四丫头我也不说。”

瞧着圣人这样,是要大动干戈的。圣人要办谁,那太简单了,哪怕不需要什么借口,一个殿前失仪,就能把人贬官下放。

即使这件事已经明面上盖棺定论,但是,圣人一定会杀一群人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今日这些人敢做局把他的皇后和妃嫔,皇子一道算计进去,来日,他这个圣人说不定无声无息就遭了罪了。他不能容忍任何的,威胁他的地位的人或任何事情发生!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时他们自然要静观其变,不要把自己给卷进这场风波里头去才是啊!

卿垣又道:“也要嘱咐娘娘,万事小心。她如今一个人在宫里,更要步步谨慎。若是有什么要我们做的,递个信出来就好。”

第四十五章 梁王妃

琬月回到揽月楼,拿出一支笔,一张纸,仔细梳理此事。

她首先写下“皇后”二字。

皇后突然对不足四岁的三皇子下手,抓了红袖的家里人,让明思威胁红袖下毒。红袖只是个有点贪财的宫女。据目前他们所能知道的表象来说,红袖是三皇子身边比较容易被收买的宫女,但是她很聪明,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拿也不能说。德妃和瑜昭仪问的只是些三皇子日常读书之事 红袖自觉能说,才收了钱财。

红袖下毒是明面上的线。如果按照皇后原本的想法,应该是红袖下毒之后,咬死因为探听三皇子的消息而收买过她的德妃。因为德妃的确做过,所以哪怕不能证明毒药是德妃给的,这口锅都只能扣在德妃身上。

但是,琬月又再写下“瑜昭仪”三个字。

如果宁奕透露的信息不是被误导了的,那么瑜昭仪就是幕后的第三人。

她先知道毛太医眼神不太好使,故意在他当值的必经之路换上长了苔藓的鹅卵石,让毛太医摔断了腿。因为那湖边本就潮湿,偶尔有几块长了青苔的鹅卵石也是常态。所以毛太医只说自己倒霉,没想过有人暗算。

支开毛太医,又买通林医官谎称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皇子,又在太监宫女之间广为传播这个流言,对皇后娘娘拱火,诱导皇后出手。

但是,琬月还是不明白。若说动手的动机,瑜昭仪当然有。

此事若是皇后更胜一筹,除去柔妃母子,由皇长子之母德妃背锅,那么三位皇子已废其二,圣人自然只能大力培养二皇子。至于皇后,瑜昭仪手握她谋害两位皇子及妃嫔的证据,皇后什么时候倒,只看她如何运作。

若是柔妃更胜一筹,也就是如今的局势,她也成功让皇后禁足,失去管理六宫职权。而被皇后算计和陷害的德妃,柔妃两人,定然与皇后结下梁子。只要她们三个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的都是她与二皇子。

但是,如今最大的皇长子尚且不满十岁,也就是说,夺嫡之争,不应该这样早开始。瑜昭仪难道就不怕,斗倒了皇长子母子与三皇子母子,把圣人的疑心全部集中在既得利者,也就是二皇子身上吗?圣人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壮年,他肯定还会有孩子的。这并非一劳永逸的办法。换句话来说,瑜昭仪如今就动手设局,要付出的代价,比她得到的东西要多很多。甚至极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琬月不明白,为什么瑜昭仪要急着动手?她已经装了十来年老实人,老实到圣人与皇后都觉得她再老实不过,不曾设防。皇后不觉得她有什么危险性,所以才中计。如果她一直装下去, 直到皇子们长成,再设此局,全胜的可能性才极大。

除非,她身后还有个第四人。

这个第四人一定不怀好意,他或是她,想要圣人的后宫乱起来,皇子之母互相残杀。这样的人,不是为了求利,就是为了求权,而且一定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见到瑜昭仪,并且说服瑜昭仪相信他的话。

但是,琬月叹了口气,她对朝廷里的官员勋贵们的了解真的太少了,现在这样,很难分析出是谁。

她叫来如意:“你传话给橙叶,说咱们店里的各酒楼,以及专门做贵妇们生意的妆品阁,绣楼,仔细注意。听如今哪家的贵妇出入宫闱最多,与瑜昭仪或是她的娘家关系亲近。”

如意点头:“是,奴婢明白。”

琬月又道:“如今咱们赚的钱多了,也就不要拘泥于赚钱的买卖,把医馆也开起来。也不必多,一城就一个便好。除了治病救人,也收养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们或是姑娘,妇人们。庄子里的男丁,妇女们日常也要练起来,别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咱们却没有还手之力。”

如意表示记下来了。琬月挥挥手叫她下去。如意见灯光闪烁,怕姑娘等下写字伤了眼睛,就替她剪了灯芯,叫灯显得更明亮一些,方才告退。

琬月搁下笔,愁容满面。朝野中隐藏着这类人,他能在圣人后宫搅风搅雨,定然所图甚大,圣人之所以详查,怕也是因此。怕只怕是风雨欲来,大厦将倾啊!

她从献上番薯开始,背地里就一直把她的买卖扩大。如今的苏氏也知道,女儿的产业不少,但是她不知道,琬月的产业已发展地十分庞大了。

有品针对平民百姓营业的杂货铺,粮铺,布庄,也有针对贵族们营业的酒楼,胭脂水粉铺和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