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传到现在,不过五位帝王,十六位公侯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华,好些勋贵都难免会面临后继无人的场面,如今的定远侯府早就没了能在朝堂上说话的底气。

若是不算爵位,官位最高的居然是定远侯世子那个五品员外郎的荫封。那荫封不过是个闲职,便是三五日不去衙门点卯都没人知道的职位。祁三郎倒成了这好几代祁家人的希望了。

他们家虽属于开国十六侯之一,但早就没了什么势力,圣人乐得放他们家一马,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也叫外头人瞧瞧,皇族是念旧情的,只要自己不犯事,太祖爷许得诺,就一直守下去。

既不犯圣人的忌讳,祁三郎本身也是个有才干的,卿知渊好歹看了好些日子,发觉祁三郎是个不错的妹夫人选,才择定他做个妹夫候选人。

祁三郎是个聪明人,早就知道,自家就是个绣花枕头,表面看着好看,内里都是一团烂棉絮了。瞧着是有个爵位,还是开国十六侯之一,多么显赫啊,可是也就剩下这个爵位了。

卿家显然是个新贵,父子两个都能干,受圣人重用,家里还有个怀着皇嗣的后妃,便是如今没有爵位,可早晚也能挣上。若是柔美人当真怀的是个皇子,那就真是赚大了!柔美人虽说是过继来的,可听说同两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关系极好,若柔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有大造化,那他岂不是也有望从龙之功?

瞧瞧如今的太后娘娘娘家吧,从前不过一个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的中等官宦之家,因着出了个太后娘娘,一家子两个国公,怎么不叫人眼热!

怀着这份野心,便是那卿家四姑娘是个貌如夜叉的姑娘,他也敢娶了她。何况卿家几位姑娘都长得不错,不说宫里受宠的柔美人是一副玉貌仙姿,从前嫁了的卿家二姑娘也是花容月貌,四姑娘五姑娘也是有名的美人。

祁三郎当真是极花心思在这上头。

这头卿知渊一透个意思出来,定远侯夫人立马就请了官媒上门来说亲。

聘礼也是备的足足的,数一数,竟有一百二十抬。虽说为了充面子,并不是实打实的一抬,可看着也足够体面了。

宫里的柔美人听说四妹妹要定亲,求了圣人恩典,赐了些东西回来做四妹妹的嫁妆。

是翡翠玉如意一柄,百年好合赤金嵌红宝头面一副,红翡耳珰一对,紫金累丝嵌蓝宝偏凤钗一对没法子,柔美人说的好听是天家妃嫔,说难听了就是皇家妾室,她倒是想给妹妹赐凤钗,可她没有,她只有偏凤钗,就这,还是她怀了孕,圣人才赐的。虽说不能做压场子的大首饰,可是宫里出来的凤钗,哪怕是偏凤钗也是很难得的好东西了。

四姑娘很感动:“三姐姐怀着孩子呢,还惦记着我。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又问来送东西的三姑娘身边的女官,“三姐姐如今身子如何?平日里饭食进的香不香?孩子可闹腾人了?”

崔女官一一回道:“我们美人如今身子还算康健,太医院一日三次的诊脉,若有不适,也好立时诊治。美人现怀了孩子,饭食比平日用得多些,好在小皇子是个心疼母妃的,美人害喜的反应不大。”

琬月听了,也放下心来,她塞了一个包袱给崔女官,道:“三姐姐身子好,家里也都放心了。这是我们姊妹给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做的针线活儿,也是我们做妹妹的一片心意,劳烦女官给三姐姐带去。”

来时圣人就交代了,若是不过分的东西,就拿给殿中省查看了,带进来便是,柔美人怀着孩子辛苦,娘家送来的东西,也能叫柔美人略开开颜。

崔女官打开看了看,见只是些虎头帽,小孩子穿的绣鞋,肚兜等物,还有一匣子桂花糕,也就收了。

按理说宫里宫外是不能私下传送东西的,可既过了圣人的眼,那也就不算私下传递了。

崔女官走时,苏氏还塞了一个大匣子,里头是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并一千两银子的金银锞子,宫里用钱的地方多,家里也是怕三姑娘怀着孩子不趁手。不是不能拿出来更多,可怕的是拿得多了,惹人眼,这毕竟什么都得殿中省检查过,那就相当于圣人知道,在殿中省有钉子的娘娘们也都知道,倒是别惹眼得好。

又给今日来的女官和小黄门们按着品级塞了些荷包打点。

多的荷包里装了两个二两的金锭子,是主要给崔女官和来传话的太监的。

其余的小黄门品级都差不多,每个人的荷包里头都装了两个二两的银锭子。崔女官把东西带回去,看着妹妹们做的小孩子的衣物倒还好,可看见那匣子桂花糕,柔美人眼睛就红了。

她在家里时,老是说五妹妹身边的吉祥桂花糕做的最好,回回去五妹妹那头,五妹妹都叫吉祥给准备桂花糕。

入宫半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五妹妹那儿的桂花糕。

或许是家里的味道,也或许是自己惦记着妹妹们的同时,妹妹们也惦记着她,让柔美人心里又酸又软,就着茶,一气儿吃了半匣子,把个崔女官吓得够呛,生怕她吃多了积了食,好说歹说才留下半匣子来。

柔美人意犹未尽,叫崔女官好生收着,她明儿还吃。

第三十二章 桃花钗

婚事既已定下了,四姑娘的嫁妆也要准备起来了。

老太太当年二姑娘婚嫁时就说了,每个孙子孙女成亲,她都添一万两的嫁妆。

四姑娘这头也不例外,添了一万两的嫁妆,卿垣这个做父亲的添了五千两,苏氏添了五千两,卿知渊夫妻两个添了五千两银子,公中还有一万两并一个庄子一个铺子。

四姑娘自己还有一个庄子呢,这样算下来,这也是一份不错的嫁妆了。

刘姨娘喜得几乎要念佛,她再没想到,女儿能得这样一桩好婚事。

她一面摸着女儿的脸,一面哽咽着说:“好好好,我儿得了一个这样好的归宿,便是折了我的寿数,我也甘愿了。”

这门婚事怎么不好呢?侯府嫡子,又是翰林院的七品官,听说女婿又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这样一个四角俱全的女婿,她是做梦都不曾想的。

从前她只想着,好好奉承太太,或许太太看在她们母女一向老实的份上,找个门当户对的庶子也就算了。

再没想着能得一个这样好的女婿。

“得好好谢谢大爷大奶奶,都是他两个替你费心,否则这样好的婚事,怎么轮得到你呢?”刘姨娘抹抹眼泪道,“我得给大奶奶做双鞋,做套衣裳好好谢谢她才是!”

不等四姑娘搭话,刘姨娘一面开了箱子寻东西,一面说:“姨娘这儿也有好些好东西呢,你瞧,这钗子是碧玉的,这玉多好?从前你爹赏给我的,我岁数大了,戴这个也没意思,我的琉姐儿皮子白,戴这个好看呢!还有这个,这是珊瑚的手串,是我生了你,老太太赐的,瞧这颜色,多正!外头岂不是得上百两一串?还有这个……”刘姨娘如数家珍,把这些年给女儿攒的好东西都一一摆出来给女儿看。

有些东西因着年头久了,色泽不如那么好看了,刘姨娘就准备求了太太拿出去卖了换钱,给女儿置办些新的好的东西。

四姑娘听着姨娘一边跟个仓鼠似的,把自己这些年攒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边絮絮叨叨地,不由得又想笑,又觉得鼻子发酸。

“姨娘,您好歹给自己留些儿。日后我不好常回来,您倒是还得留些东西自己傍身才好呢。”四姑娘劝道。

她知道刘姨娘没什么好东西,从前年轻时得宠过几年,生了孩子之后,慢慢的年老色衰,身材也发福了,渐渐就不受卿垣喜欢了,一年到头,她也就只有老爷每个月来看一回孩子的时候能见到老爷,有时老爷还不会留宿,能有多少赏赐?又能有多少好东西?

四姑娘还小时刘姨娘都不得宠,如今岁数大了,就更不能得宠了。

四姑娘嫁出去了,就是婆家的人了,要是婆婆好说话,好歹一个月跑一两回娘家,要是婆母不好说话的,逢年过节也只好略坐坐就走,刘姨娘没有四姑娘照看着,四姑娘是真的担心姨娘的晚年生活。

刘姨娘摆摆手:“害,留什么?我一个老婆子,留那么些好东西带到棺材里去不成?你放心,太太是个心慈的,我好歹还给老爷生了个女儿,便是看在这份上,都不能亏待我。大爷大奶奶心肠也好,日后大奶奶当家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多难过。倒是你,嫁过去就是去侯府,那公侯之家的排场是小的吗?你若没点什么好东西撑场子,将来你婆家亲戚不笑你?我啊,也没本事,没攒下什么好东西,好歹有一样算一样,都给你拿了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

刘姨娘看着女儿,十几年前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眼眶渐渐湿润了,她这辈子没尝过什么甜滋味,从小就做了女使,五六岁起就在府里做粗使,到了年纪大了,被老太太指给老爷做妾,虽生了个女儿,却也不得宠,比不上后来的沈姨娘。做女使同做妾,都不是什么好差事,她日日小心谨慎,生怕受罚,可好歹把她的孩子好好的养大了,她宁愿自己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了,日后她的女儿一点苦都尝不到,余生尽是甜。

这头琬月听着橙叶汇报:“这方子如今已经改到第十回了,可是却成功率不算高,大概只有五成的几率。柳大夫,钱大夫觉得可能是在接种上头有问题。目前还在尝试。”

琬月点点头:“接种时所有的器具都要沸水煮过消毒,病房里头要洒上生石灰,进来做到干净,或许接种后感染的几率会小一点儿。”

橙叶连忙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