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虽花了,可这庄子的出产是实打实的。

她同琬月说好了,她庄子里头的布匹也都卖给琬月开的铺子里去。

横竖都是要卖的,不如就卖给自家姊妹。

四姑娘买了庄子,心里也畅快,刘姨娘心里也高兴。

她没本事,给人家做小妾的,可女儿有出息,没出嫁就能置上产业,叫她心里畅快极了。

听说女儿借了五姑娘银子,她开了箱子数了数钱,数来数去也只有五百两,想了想,把从前还算得宠时得到的那副鱼戏莲叶赤金头面也拿了出来。那副头面不算重,可若是全都融了,也能值得上五百两银子。

她叫了四姑娘来:“姨娘没本事,你这庄子都靠着你自己攒点儿钱的。五姑娘同你是亲姊妹,愿意借你钱,是她心里有你这个姐姐,姨娘这里也有点儿积蓄,你拿去还了五姑娘,姊妹之间能不拉欠债,就不拉欠债,免得伤了姊妹间的感情。我这里平时用不着什么钱,你拿了去吧。”

四姑娘哭笑不得:“姨娘,你这是哪里话?五妹妹说了,等我有了再还不迟。您哪有什么钱,这东拼西凑的,倒不如过些日子,我这里能有能替手的钱了,再还。”

四姑娘没说的是,她知道自己正在说亲,等说了亲,她手里自然就宽裕了,五妹妹知道她买了庄子没什么钱。姨娘手里能有几个钱?姨娘一月才五两银子月钱,早年得宠时还有几个积蓄,可这些年早就不得宠了,哪里有多少钱?这一千两给了自己,姨娘的日子要怎么过?

刘姨娘坚持:“一码归一码,五姑娘不缺钱,那是她的事,可你不能觉着五姑娘不缺钱,就占她的便宜,长此以往,容易伤你们姊妹感情的。我这儿你不用担心,横竖这都过了二十几日了,不几日就是下个月了,每月初一,太太必放月例的。我又没什么交际往来,不过每日吃些喝些,那些能要几个钱?你拿了去给五姑娘,不拉欠债,我心里也安心。”

四姑娘拗不过刘姨娘,只好拿了这笔钱,去还了琬月。

琬月奇道:“怎么四姐姐竟发了笔财不成?”

四姑娘笑道:“并不是,是我姨娘,听说我借了你的银子,说她那头有,叫我拿了来还你。”

琬月就笑道:“刘姨娘也真是的,我又不急着用钱,便是再过段时间,也无所谓的。”

四姑娘就道:“你就收下吧。我姨娘是个老实头子,总说我拉了欠债,她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得很,非得要还了来,她心里才好受些。”

她既这样说,琬月也就收了,道:“刘姨娘也真是的,太小心了。”

姊妹两个正说着话呢,江如吟就来了,还没见着她人,先听着她的笑声:“好呀,我说怎么寻不着四妹妹呢,原来是悄悄地同五妹妹在一道玩儿呢,偏躲着我去!”

四姑娘就笑道:“可不是?我同五妹妹有小话儿要说,轻易不能叫嫂嫂知道呢!”

琬月也笑着接道:“那是那是,这才故意躲着嫂嫂呢。”

江如吟晓得两个是开玩笑的,也浑不在乎地一屁股坐下要茶要点心吃:“哎哟,五妹妹,你这儿可有什么吃的喝的没有?叫吉祥上点儿来我吃,今儿可把我累着啦。”

琬月一面叫吉祥去煮了西湖龙井来,要怕现做来不及,打发人拿了二两银子去大厨房拿几样好点心来,一面笑着问:“我记着今儿不是江大姐姐家做百日宴么?怎的?江大姐姐不给你饭吃不成?”

江如吟一面自己剥了个橘子吃,一面道:“哎,今儿我外甥做百日宴,那客人多,姐夫连个能帮忙的长辈都没有,我可不得帮着我姐姐张罗呢?连饭都没吃上几口呢。都说我姐夫没什么交际,哪知道光是锦衣卫里头的人,就来了一屋子!”

四姑娘有些好奇:“你外甥长得怎么样?胖不胖?”

江如吟笑道:“那小子,胖乎乎的一个,跟汤圆儿似的,又敦实,抱在手上还沉呢,就是我抱,都抱不了一刻钟。脸儿红润润的,倒不怕生,见人就笑,多惹人爱的。”

“那是很可爱的了。”琬月笑道,“等孩子大点儿,我们也跟着你去看看他。”

江如吟道:“那是自然。”忽然想起什么来的,神神秘秘从袖子里掏出一幅画像来,努努嘴,“四妹妹瞧瞧,喜欢不喜欢?”

四姑娘原以为是什么书画,打开看,却是一位郎君画像。

这位郎君年约十六七,束着金发冠,他站立于一片繁花似锦的庭院之中,身着一袭淡雅却质地上乘的锦袍,袍上绣着细腻的云水图案,随风轻轻摆动,如同他那不羁而又不失风度的气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那英俊潇洒的面庞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扬,几缕碎发轻轻拂过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手中轻轻握着一把精致的折扇,轻轻一摇,更显其风度翩翩。

四姑娘红了脸,像被烫着一样把画卷扔回桌子上,声如蚊呐:“嫂嫂,这是做什么?”

江如吟却瞧见她害羞的样子很有些得意的味道:“这画上的小郎君姓祁,是定远侯府的三公子,叫做祁峥,今年十七岁,如今是你哥哥的同僚,七品的编修,这一届科举的探花。你哥哥啊,看了好些时候,觉着人不错,他虽是嫡出,但行三,不算长子,将来也不必你担起宗妇的责任。人呢也开朗大方,没有什么狎妓赌钱的爱好。前儿说与爹娘听,爹娘听了,俱都说好,你哥哥怕你不喜欢,特地叫我送这画像来与你瞧瞧。”

四姑娘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这,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做主便是,我能有什么意见。”

虽这样说,但听得是也是个年少有为的翰林,家世也不错,是侯府嫡子,又长得一表人才,四姑娘心里就已经有些愿意了。只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免害臊,难以说出口自己的意见。

但她这样说,江如吟同琬月都晓得,四姑娘必是愿意了的。

琬月就问:“是那祁家郎君也有意?”否则也不会拿到他的画像来。

江如吟露出些妹妹猜对了的小小的赞许来。

“可不是?你哥哥同家里递了话来,爹娘都说好,你哥哥就同祁三郎略微透了点意思。祁三郎也有意,就拿了他自己的画像来给你哥哥,若是咱们都满意,他回头就请了人来提亲。”江如吟一面说,一面促狭地拿手肘子杵了杵四姑娘,“怎么样?要是你也没意见,我可就去同你哥哥说了。”

四姑娘跺了跺脚:“嫂嫂可真是,哪有你这样当嫂子的,惯会取笑人家的。”

琬月也带着笑道:“瞧这样子,我们四姐姐必定是愿意了?”

四姑娘好像要把自己烧起来似的,一跺脚,一扭身边走边道:“我可不同你两个说了,尽是些促狭鬼儿。”

江如吟在她背后笑得好大声,还是吉祥把茶点端上来,才止住了笑。

“好啦好啦,嫂嫂,茶点来了,你不是饿了?就吃些吧。”琬月笑道。

江如吟还冲她挤挤眼睛:“四妹妹有了着落,下一个可就是你了。你喜欢甚个样的?同嫂嫂说说,嫂嫂替你寻摸着?”

琬月嗔道:“嫂嫂可真是的,我才多大呀?还是先把四姐姐的事儿办了才是正经的。”

这门婚事,若是在从前,定然是卿家高攀。

可如今的卿家二房,卿垣高居二品尚书,卿知渊乃是五品翰林学士,圣人有意把他放出去历练历练,或许熬些年资历,就能顺理成章的进内阁去。只是卿垣如今担任工部尚书,那工部多半是不会叫他去了。圣人有意把他往学政方向上培养,今秋乡试点了他做青州主考。父子两个显然都是有前途的官员,宫里还有个柔美人。

柔美人入宫半年,查出来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虽说如今并没升品级,可圣人孩子不多,只要平平安安生下来了,怎么也得是个婕妤,若是个儿子,说不准能做个嫔位,就能自己养孩子了。

如今的卿家二房,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从前廖氏还能仗着自己是长嫂,占点儿便宜,可如今廖氏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要看苏氏的脸色说话。

这样一个后宫前朝都有人的家族,自然是不少世家贵族们心仪的联姻对象。

之所以选中定远侯家三郎君,也是卿垣这只老狐狸同卿知渊这只小狐狸精挑细选了的。

定远侯同样属于开国时期就传下来的勋贵,当年太祖爷一共封了八位国公,八位侯爷,金口玉言这十六位开国元勋的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