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一个小官进京,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可能换得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夫人,这笔买卖世子爷闭着眼睛想都是划算的。
世子爷也怕陈氏反悔,陈氏也怕夜长梦多,叫家里头知道了,不说别的,老太太自然是不肯的。
两个就换了三姑娘跟世子爷的庚帖,写了婚书,世子爷过两日就送聘礼来卿府。
今日老太太一问,陈氏就全说了,也是因为她这个做嫡母的,婚书都替三姑娘写了,婚事就已经算是做定了,老太太就是真个不许,也没了法子悔婚?卿家可得罪不起国公府。
陈氏拿准了老太太的命根子,孙女再好,那也比不过整个卿家的前途。
如今的卿家,最出息的只有二伯哥卿垣父子两个,可他们父子两个同国公府比,那就是胳膊和大腿。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呢?
老太太听到这里,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倒在椅子上。
“老太太!”“娘!”三个媳妇同伺候的女使们大惊失色,着急忙慌的把老太太扶到床上,苏氏一叠声的叫翠罗去请大夫来。
老太太这一昏,直到晚上才醒过来。
此时她身边侍疾的是二儿媳苏氏同五孙女。
她岁数大了,又气急攻心,大夫说了,没中风真是算老太太运气好,这些日子得卧病在床,好好休养,万万不可再动气,否则再来一回,可就真的中风了。
老太太醒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却生了这样一个糊涂蛋!老三媳妇不慈也就算了,那到底不是老三媳妇亲生的孩子,不心疼。可三丫头是老三亲女儿啊,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把女儿给卖了呢?那国公府,是什么好去处吗?真要是好去处,那世子轮到的请杨家的那么个缺德婆娘来牵线?定然是有大问题的!三丫头还那么小,就把她往火坑里推,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都是她的不是啊!老太太默默地流泪,是她没教好老三,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没能保护好三丫头。她对不起三丫头!
第二十二章 分家
苏氏见老太太暗自垂泪,心里也不好受。她拿了手绢给老太太擦眼泪:“娘,事已至此,婚事不能再更改,可好歹咱们能想些法子叫事儿办得体面些才是啊。”
老太太手捶着床:“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主意!我......”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一阵咳嗽。
琬月连忙给祖母顺顺气,生怕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大夫可是说了,若是再动气,只怕是神仙也难救命。
苏氏叹气,把熬好的药端来,琬月扶着老太太,苏氏喂了药,母女两个等老太太情绪平复些,才告辞离去。
苏氏叹气:“我是真没想着,你三婶子动作这样快,这才几天?就同杨家的搅和在一起,还把婚书都换了。真是,事儿办的这样缺德,倒也不怕将来报应!”
琬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婚书都换了,她明白,她们家得罪不起安国公府,三姐要么出家做姑子,要么嫁,没有第二条路能走。在庵堂也未必清净,京城的庵堂,藏污纳垢的多了去了,只怕嫁过去,到成了最好的一条路。
“娘,等会儿我同四姐姐去陪陪三姐姐吧。这样大的事,只怕她心里也不好受。”琬月道。
苏氏点头:“我们当长辈的不好说,你们姐妹们有话好说,多陪陪你三姐,她也是个可怜的。千万别叫她想左了,如今虽说不得不嫁,可这桩婚事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她嫁过去,在银钱上也不愁。”
苏氏知道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那世子都四十几了,又克妻,三丫头嫁过去能过几天好日子?可人总得往前看,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琬月点点头,同苏氏分开后,就同四姑娘去了三姑娘院子里头。
其实昨儿老太太一晕,这些下头的小的们就知道发生了甚个事情。
三姑娘恍如当头一棒,这才明白为着甚,嫡母要带她出去赴宴去。
魏氏并没有跟着回来,卿圳两口子打定了主意要把三姑娘换个好价钱,魏氏是亲娘,就算再懦弱的妇人,遇着孩子的大事上也会变得刚强起来。卿圳怕魏氏把事情搅黄了,只瞒着魏氏说给二姑娘送嫁,不叫魏氏知道,是想给三姑娘说亲。
昨儿晓得自己竟然已经定了人家,未来的夫婿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死了三任夫人的男人,三姑娘觉得自己哭都哭不出来了。
绝大多数的姑娘们在自己年幼的时候都会幻想着,自己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夫君。三姑娘也不例外,可她从没想过,她成了一个物件儿,被爹和嫡母给卖了出去。
三姑娘从昨儿知道了,就开始哭,一时想一时哭,帕子沾湿了好几条,眼泪都流干了。她想,与其这样,任由她那所谓的爹把她卖了,倒不如去死了干净,一了百了!等她死了,看他们又拿的出什么来卖!
打定了主意,她叫了女使进来给她洗脸梳妆,女使明儿只以为姑娘想开了,还问姑娘要不要吃食来。
明儿从小就跟在三姑娘身边,三姑娘要是寻死,明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叫她寻死。
三姑娘找了个由头,说自己想吃明儿做的冰糖雪梨羹。
三姑娘晚上就没吃东西,如今要吃食,明儿自然高兴。明儿是逃荒来的难民,家里出来十八口人,到了地方,只活下来三口人。为了有饭吃,明儿同她的一个堂姐,一个堂弟自卖自身给了人牙子,后头她被卖进了卿府当差,才算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她始终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姑娘被亲爹论了价钱卖了,固然是件极坏的事情,可是,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她就怕姑娘想不开,连更衣都不敢去,见姑娘想着要吃要喝,显见得是想开了,她心里也高兴。
明儿一走,三姑娘就找出一块绸子来,甩在房梁上,打了个结,扯了扯,足够牢实,踩着春凳就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去。
琬月同四姑娘来时,就见着这一幕。
三姑娘的脸已经变了颜色,眼珠子往外突,两个姑娘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还是琬月这个多活了些岁数的假小孩反应更快。
她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赶紧冲上去就去抱三姑娘。四姑娘也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跟妹妹一道抱三姑娘,姊妹两个把三姑娘抱下来,放到床上,颤抖着一摸鼻腔,琬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紫薇去请大夫,橙叶去请禀报苏氏妯娌三个同老太太。三姑娘寻短见这样的大事,家里的长辈都得知道才行。
老太太已经睡下了,来的是老太爷。
老太爷心疼老妻,也不想叫老妻再折腾,索性瞒了老太太,自己来了院子里头。
天色已经晚了,医馆都关了门,好在大把的钱撒出去,还是有大夫立刻穿戴整齐了背好医药箱来出诊。
三姑娘伤了喉咙,这些日子说话是说不出了,只能吃些好克化的流食,好歹能治好,大家才算放下心来。
大夫走了,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分家吧。”
他这话一出,三个媳妇忙跪下,母亲跪下了,做女儿,做儿子的自然也跪下了。
屋里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廖氏是长嫂,大着胆子说:“爹,您这是说什么话!您和娘身子骨硬朗着呢,分什么家啊。这事儿啊,归根到底它就是老三家闹出来的,您要分,把老三一家子分出去也就是了!”
廖氏当然不愿意分家。分什么家啊?家里三个都是嫡子,自家官人是嫡长子,占七成家产,可钱是多了,花不出去有什么用?她家如今最高就一个外放的六品官,眼见着老二家是起来了,一个三品大员,一个少年探花,她儿子就等着借力呢,没分家,就是一家人,自然该她家沾光。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何况婆母本来就不喜欢自己,要是分了家,长子长媳必须得奉养公婆,老两口跟着一起住,她反倒不能当家做主了。廖氏头一回不抠门,觉得钱多钱少没那么要紧。
陈氏没想到事儿竟闹得这样大,这样好一桩婚事,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正三品的诰命,望姐儿居然还想着寻死?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可看着公爹婆母都动了真气,放话说要分家,陈氏也慌了神。
廖氏这个占家产多的大嫂都不想分,陈氏何曾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