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嫉妒
二皇子听见三皇子这话,登时就变了脸色,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三皇子的伴读如今是松哥儿,松哥儿拉了拉三皇子的袖子:“表哥,咱们这样,是不是得罪了二皇子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得罪他?我才不怕呢。你也看见了,是他先挑的头。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自个儿气性大了,难不成连实话也听不得?别管他了,姨父还在外头等咱们呢,别叫姨父就等才是正经的。”
三皇子是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事儿就是闹到父皇那儿去,那也不能说是三皇子的错,他可什么重话都没说呀。何况如今二皇子的生母的确是明昭仪,明昭仪的娘家才是二皇子真正的舅家,三皇子这样说,真是一点儿都不算错。至于二皇子心里惦记的生母到底是谁,那跟三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皇子都不怕,松哥儿年纪更小些,那就更加不怕了。三皇子既是皇子,还是他的表哥,贵妃是也是松哥儿的姑妈,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松哥儿也就把事儿都抛之脑后去了。
宁奕在上书房外头等着三皇子和松哥儿。三皇子是宁奕三姨姐的孩子,算是外甥,得叫他一声姨父。松哥儿是他大舅哥的孩子,算是侄儿,得叫他一声姑父。都是晚辈,又在一道儿读书,这没有接了一个,就不接另一个的道理。
卿知渊那头,也叫了踏风去给他说了一声今儿不要做松哥儿的饭食,他在定北王府吃。
叫松哥儿去自家姑妈姑父家,卿知渊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他妹妹如今身子重,他还是嘱咐了松哥儿两句:“你姑妈如今身子重,肚子里怀着一个,已经足够辛苦了。你可不要去淘神,惹得你姑妈生气。要是叫你姑妈费了神,动了气,仔细回来你爹我揍你。”
松哥儿撇了撇嘴巴:“爹!瞧您说的,我是那样不知分寸,不知轻重的人吗?”
卿知渊也不说话,就看了他两眼,就把松哥儿看得心虚起来。他的确从小就莽撞,别的不说,就说去年吧,还把他亲娘差点儿撞流产,不得不在床上保胎。不过,他爹也是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把他揍得三天下不了床,他已经长记性了。从此做事已经稳重了许多,至少不会横冲直撞地惹祸了。
松哥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别说他的这些长辈们,便是最小的姑妈卿琬月,那也是实打实跟着过了好些年外放的日子。只有他,甫一出生,祖父就做了永宁伯,爹爹的官儿也一直在往上爬。二姑妈是嫁的不算好,但是他三姑妈可是天家妃嫔,如今更是做到了贵妃,宫里的三皇子和三公主,那是他亲表哥,亲表妹。五姑妈也嫁得好,如今是个王妃,这京城里的贵族子弟若论身份贵重,他也算的上是前排的了。可正是因为卿家如今起来了,卿知渊才更怕孩子养成贵族子弟们的通病,成个纨绔子弟。所以对松哥儿管教甚是严格。平日除了去宫里读书,便是只许去舅舅家和姑妈们家里做客,旁的都不许去,端的是怕孩子养歪了,跟四妹妹家里那大侄儿似的,人虽小,干得事儿可不算小。
听说那小子如今倒是懂了些事儿,做成了个伍长,也算是出息了点儿,可松哥儿绝不能成祁岳那样子。否则卿知渊这张脸都没处搁去!
三皇子赶紧过来给表弟说好话:“舅舅,您就放心吧,松哥儿如今真是做事稳重许多了,再不是从前那样淘气。您放心,我也把松哥儿盯着,绝不叫他闯祸。”
卿知渊就笑道:“那舅舅就全托付给瑞儿了。”
三皇子很高兴,拍着胸脯给舅舅保证:“舅舅您放心好了,我是哥哥,定然好好看着松哥儿的!”
等宁奕带着三皇子和松哥儿这对表兄弟出门,二皇子才从后头的假山后出来,一张还略显稚嫩的脸上都是愤愤不平:“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老三想出宫就能出宫,想要表弟做伴读就能要表弟做伴读。那才真是皇子的做派!”
他也是想要表弟来做伴读的,亲娘没得早,还是以罪妃的名头去的,连妃陵都进不去,他舅舅家也因着母妃的罪名而被株连,一个也没留下。可是他自己的亲娘,他自己知道。母妃平日连个鸡都舍不得杀的,怎么会是谋害皇后的凶手?他娘定然是给旁人顶了罪了。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二皇子手里没什么人,这又是圣人下令要瞒的案子,他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觉得,母妃死了,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贵妃和他如今的养母明昭仪吗?
贵妃升了位分,从入宫时小小的婉仪变成了后宫的掌权者。而明昭仪本是从圣人登基时的安排的教导人事的宫女,是圣人的第一个女人。她出身不高,但资历很深,比圣人都还大三岁。年轻时怀过一胎,但没了,至今也没怀个一儿半女。瑜昭仪没了,明昭仪白捡一个儿子,还坐上了九嫔的位子,怎么不算是得了个大便宜呢?
他娘活着时候教过他,若遇着事儿想不通是谁干的,那就去看看,这件事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他没了亲娘,明昭仪没孩子,刚开始对他也真是把他当个亲儿子看待,样样都关心,时时都惦记,可二皇子就是与她不亲近,就是不肯与明昭仪交心。喊着的是母妃,可眼睛里却还把她当做个外人看待。明昭仪慢慢地,也就不再管这个儿子怎么想,只当是她与二皇子这对半路来的母子,没有母子缘分罢了。
二皇子既对瑜昭仪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越见着三皇子过得好,他就越觉得不平。
三皇子算什么东西呢?当初他母妃坐上九嫔位子时,那贵妃还得跪下行礼,恭恭敬敬称他母妃一声“娘娘”呢。如今他母妃没了,那个从前的小小婉仪倒成了贵妃,连带着这个他从前看不上的弟弟也过得比他好他知道,外头的人都觉得,三弟是贵妃所出,卿家如今父子两都得用得很,父皇最信任的定北王叔也还是三弟的亲姨父。看起来三弟这太子位那是稳稳当当的。
二皇子也知道,母妃顶着那么个名头去的,自己又被换了生母,父皇是定然没想过把位子留给自己。明昭仪从前只是个宫女出身,家里的娘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能有什么母族帮衬?这位子,定然跟他没关系了。可是,他就是觉得三弟过得越好,他心里越是不舒坦。反正他就是规规矩矩的,父皇也不会多看重他,他不好过,三弟也别好过,大家都别好过好了。
三弟与定北王叔,定北王婶关系实在很好,可要是定北王婶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三弟没了,那定北王叔还能把三弟当亲儿子般对待吗?怕是见都不想再见三弟了吧?
想罢,二皇子心里舒服了许多,他叫来自己的贴身太监福宝儿,说道:“你去想个法子,在三弟身上放点儿东西,最好是对孕妇不好的。我听说什么麝香之类的对孕妇极不好,你去拿点儿银子,买点儿麝香,做个香囊,等三弟经常去王府,这东西带上,定北王妃不想出事儿也得出事。”
福宝儿听见主子这样说,他一向巧舌如簧,能讨得主子高兴的舌头仿佛打了结,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什么?我吗?我去谋害三皇子和定北王妃吗?我要有这个本事,我当初就该去做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而不是连来您这个不得宠的皇子身边伺候,都花了好多年的积蓄。
他努力地想使主子打消这个离谱的念头:“主子啊,这麝香倒是能买,只是,就算咱们做了,三皇子与您的关系,您这也是知道的,这香囊便是送出去了,他也不会戴的。”还极有可能根本就送不出去,三皇子就不会要。
二皇子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他与三弟关系一向不好,哪回见面不刺上几句?好端端的他忽然给三弟送东西,那肯定有问题。
他又想了个主意:“没关系,他不知道是咱们给的不就行了?他身边的太监也好,宫女也好,你拿了银子去买通一个。最好就是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周禄,他们就说是自己做的,三弟自然不会防备。”
福宝儿的脸上更一言难尽了他,二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去买通三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这事儿是能做的吗?这是明摆着就跟贵妃说,我们主仆两个有鬼吗?那贵妃代掌凤印都多久了?宫里的事儿,不说别的,至少她亲儿子那头,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主子,您真是觉得奴才活得太长了是吗?
他苦着脸说道:“奴才的主子诶,这周禄哪是那么容易买通的啊?贵妃娘娘可是代掌凤印的,咱们这事儿也干得太明显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 告发
二皇子瞪他一眼:“什么都要我去想,我要你来做什么的?吃白饭的不成?你给我想主意去。银子随你花用,但是这事儿必须给我办妥了去,要不,你就别再回来!”
福宝儿看着主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昏暗。他早知道这主子这样难伺候,当初攒了七八年的银子便是拿去在树下埋着不花都比如今好。如今可倒好,这二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他还没当几年,只怕过不了多久,那树下埋着的就不是银子,而是他福宝儿了。
福宝儿是肠子都悔青了。按理说,二皇子一个已经大位无望的皇子,圣人也对他没什么大要求。将来岁数大了,封个王,出宫去自个儿过日子。他退出了储位之争,将来上位的是皇长子也好,三皇子也好,都不会对他多么苛责。将来就如如今的楚王爷一样,吃喝玩乐地做个吉祥物不好吗?非得如今就要把三皇子得罪死了?但凡瑜昭仪还活着吧,那还好,瑜昭仪做了多年的九嫔,人手也有,手段也有。说不定真能把事儿做成。
可如今事儿就难在瑜昭仪死了一了百了,什么也没给二皇子留下。二皇子如今的养母明昭仪,曾经也是对二皇子有真心的,可二皇子却不接受。如今明昭仪对二皇子也只有面子情,想也知道,明昭仪的人是不会给二皇子的。他们没有人手,也没有手段,而且还是去谋害如今后宫实际意义上的掌权者,贵妃娘娘的亲儿子和亲妹妹。
福宝儿觉得,这真跟要他直接去死没什么区别了。
这事儿去办,定然要被发现,发现了,二皇子肯定没什么大事,可他福宝儿必须得死。要是不去办,二皇子虽如今看着窝窝囊囊的,可要收拾他一个太监,那真是太容易了。但福宝儿不想死,他才多大啊如今才二十呢,他还没活够本儿,怎么能死了呢?所以他决定,走第三条路去向贵妃告发二皇子。
贵妃听了福宝儿的话,只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说什么?二皇子叫你去买麝香,做香囊,然后买通瑞儿的下人,叫瑞儿带着去定北王府?”
福宝儿叩头道:“是,娘娘,奴才不敢有半点儿谎话。这银子就是二皇子拿给奴才买麝香的,当时奴才苦劝,但二皇子仍然不曾改变主意,奴才实在不忍心见二皇子走了歪路,将来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也不忍心真个下了手,若三皇子与王妃娘娘当真出了事儿,只怕奴才寝食难安。娘娘如今代掌凤印,行使皇后娘娘职权,宫里的妃嫔也好,皇子公主也好,但凡有事,都归娘娘您管。奴才不敢不来禀报此事。”
贵妃见着有证据,这福宝儿还有证人。二皇子当时那话,并未屏退下人说他似乎真觉得下人是不会背叛他的,也似乎并不懂得,宫里的围墙都是会说话的这句话的含义。
他这近乎疯狂的主意叫下头人也心惊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二皇子自己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圣人最多就把这个儿子关起来,打一顿,还能怎么样?可他们这些下人,那是肯定活不成了的。
当做主子的不顾惜底下人的性命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底下人能对他多么忠心。
若只是福宝儿一个人来说,或许贵妃还真不信二皇子能这样蠢。宫里害人的手段贵妃见得多了,哪个妃子害人不是提前做了周密的计划,做好各种铺垫,还担心了又担心会牵扯到自己头上来,但这样粗糙的计划,这样草率的做法,这样大胆的行事,贵妃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她少有见到这样又蠢又坏的人了。
这事儿事关皇子,便是自己是贵妃,她也不能轻易做主。她只好请了圣人来,叫福宝儿以及这些下人,把话都又说了一遍,而后才说道:“圣人,臣妾甫一听那福宝儿说,第一个就是不信的。二皇子,臣妾也是见过几回,虽也没怎么接触过,但这样的主意,臣妾也确是听都没听说过,只怕是冤枉了二皇子。可后来福宝儿既有证据,又有证人,实在容不得臣妾不信。”
圣人气极反笑好的很呐!他自觉自己便不是个圣君,可也算是个不错的守成之君,至少在头脑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瑜昭仪虽然蠢,可看她当初能布下那样大一个局,若不是锦衣卫出动,还查不着她,便也知道,不算是个傻的。贵妃是说的委婉了“听都没听说过”,那是没听说过吗?贵妃是真没想到,二皇子能想出这么蠢的主意。
二皇子手里要人没有人,他还敢轻易动这个手,还是用这么愚蠢的方式。那宫里那些妃子害人,便是要抹药,也得拐上十几个弯,过了这个的手又过了那个的手,然后抹在旁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才敢送去。他倒好,直接做香囊叫三皇子带身上?这真是脑子被狗吃了才能想出来的绝妙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