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月知道姐姐如今心里极难受,什么也没说,却揽住姐姐,叫姐姐能倚靠着自己,把情绪发泄出来。
贵妃哭了一会儿,缓缓地止住了哭声,明儿赶紧拿来冰块隔着帕子给她敷脸幸亏贵妃代掌凤印,对宫里掌控更深了几分,否则连在自己宫里也不敢哭泣宫里是能轻易见哭声的吗?
第一百一十章 南越公主
魏姨娘生前不愿意与卿圳共处,死后即使背上了个为夫殉情的美名,但想必若是魏姨娘自己能说话,定然也不愿意与卿圳葬在一起。
贵妃以姨娘魏氏虽有忠义之名,但仍非正室,不能与卿圳葬在一处为借口,另寻了一处风水宝地,把自己的姨娘安葬。
卿圳纵有诸多不是之处,可斯人已逝,卿老太爷与卿老太太再多的气也都消磨了。本是想把卿圳的两个孩子接过来照看的。他两个岁数大了,本想着叫两个儿子儿媳帮着照看,哪知道大儿媳二儿媳都不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
廖氏一直都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这事儿于她没有一点儿好处,却有坏处三弟三弟妹留下来那些家产,说实话,真的不算多。可她接手了这两个孩子,日后不仅要操心他们科举婚嫁,还要操心他们日常起居。这两个孩子但凡是懂事的,知恩图报的也就罢了。可爹娘孝期未过,竟连身素袍麻衣也舍不得穿。说是麻衣料子不好,硌得慌。对亲生爹娘尚且如此冷漠无情,爹娘尸骨未寒,就穿红着绿起来,难不成日后还能念她这个大伯娘的好?
要她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十几岁的人了,比五丫头还大上三岁呢。人家五姑娘都嫁了人,孩子都有了,这两个却连说亲都不曾说,想来是荒唐极了的。连说亲都说不上一个。索性也都十七八岁的人了,哪儿还要长辈照管的?也就是她婆母心软,总觉得都还是小孩儿罢了。可五姑娘比这两个还小些,都已经做了一府的主母,宫里宫外见人,总是端方有度的,怎么婆母不说五姑娘还是个孩子这话呢?
苏氏也不乐意接手,还是那句话三哥儿四哥儿都已经十八岁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长辈照管的?若是真觉得他两个需要人照管,索性就趁着在孝期的前三个月内把妻子一娶了,自有他们的妻子照管家事。
虽说儒家以孝治天下,可也有例外,若是一定要成婚,可在孝期的前三个月内成婚,三个月过后,守孝三年,不得饮酒作乐,也不得婚礼嫁娶。
苏氏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从前的三姑娘 只是占了个名头,也没要她养什么,况且三姑娘如今这样出息,给她的琬姐儿也能借的上力。可三哥儿四哥儿如此狂悖,能在亲生父母尸骨未寒时说出麻衣硌人,所以穿着大红锦袍回家的说法,日后不要闯出祸来连累家里人就好了,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不成?
两个儿媳一定的不肯,卿老太太也长叹一口气她只想着小儿子虽有诸多不是,可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一了百了,剩下两个年轻的孩子,怎么家里也要照看一二。
原本她是属意二郎媳妇的。二郎媳妇贤惠能干,做事也落落大方,而且她家的各个孩子都成器。
大哥儿如今正三品,三丫头做了贵妃,四丫头嫁得也好,是个翰林,五丫头还是王妃。要真是能处出点儿感情来,日后但凡这三个孩子拉拔一把,三哥儿四哥儿前程就差不了。
儿子走得早,她不能不为儿子留在这世上的一点儿血脉打算。
可是两个儿媳都强烈反对,她如今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儿子儿媳都年过半百了,她连重孙子都有了,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若是一定要把人塞过去,为着孝道,二郎媳妇不会十分的拒绝,可她知道二郎媳妇那副驴脾气,定然心里是极不情愿的。等她两腿一蹬没了,三哥儿四哥儿连二郎心媳妇也得罪了,日后岂不是更加难过?
她只好同意了苏氏的想法索性他两个也大了,就娶了妻子,守着爹娘留下的家业过去吧。好歹日后若是遇着难处,家里还能伸个手也好。也不拘什么门第,什么出身,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贤惠能干,容貌端正的,都好。廖氏和苏氏不愿意抚养这对双胞胎,可要说给他两个寻摸媳妇,叫他两个娶了媳妇有人照管着,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那廖氏苏氏是一百个愿意的,当下就开始寻摸起来了人选。
因着必定要在三个月内办完,所以事儿要办得快,又要办的急,还要在老太太跟前能交差,她两个也算把自个儿都忙成风火轮了,连江如吟,四姑娘,琬月,二姑娘,卿知湖媳妇李氏,也跟着忙起来。
那知道就在这上头,三哥儿卿知江就惹了一桩大祸出来。
南越是紧挨着蜀地的一个边陲小国,从九州建国起就是九州的附属国。
只是先帝没得早,摄政王当权时期摄政王和年幼的天子内斗,导致时局不算很稳,南越也有些不甚恭敬。
今年,九州与辽国对战,把辽国按在地上暴捶,让南越王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这些年不算太恭敬,怕是要惹了这位年轻的九州君主的不满。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挚的称臣之心,他在今年纳贡之时准备了足足是往年两倍的贡品礼物还不算,还把自己适龄的两个女儿,南越的珠姒公主和珠嫄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上京城,给尊贵的九州皇帝陛下做贡女,希望九州的皇帝陛下在他女儿的服侍下,看在他如此诚惶诚恐的上贡的份儿上,原谅他从前不算很恭敬的作为。
这两位公主,虽说圣人不一定要全部收下,他也许会不要,也许会赐给别人,但是在他明确下圣旨之前,珠姒公主和珠嫄公主都属于圣人的贡品。
没有哪个脑子糊了的敢去对这两位公主不敬她们虽然只是来自边陲小国,南越可能还没有九州一州之地大,但是那是圣人的贡品,旁人就得给圣人面子。
但偏偏三哥儿四哥儿被陈氏惯坏了,从小,因着放外人,卿圳都属于是地方里比较说得上话的官员,他们也向来都是横冲直撞的,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所以在两位南越公主进京之时,三哥儿四哥儿在楼上宴饮,风吹起两位公主的面纱,露出两位公主叫人惊叹的容貌。
三哥儿吃多了酒,当场就大放厥词:“这南越公主虽说是穷乡僻壤来的小国公主,可容貌却着实美丽。你说圣人都有那么多妃嫔了,咱们兄弟两个如今却还没有娘子,要是叫咱们做贵妃的姐姐去说说好话,人不是就赐给我们了吗?要是论起来,我们还是圣人的小舅子呢。也就是他是圣人,在民间,哪家的大舅子小舅子不是座上宾客的?”
四哥儿好歹还有两分理智,捂住了他哥哥的嘴:“你是疯了不成?什么话也敢往外说!那是圣人!三姐姐都不敢说与圣人是夫妻,你倒敢自居是圣人的小舅子?仔细叫人听见,咱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三哥儿是真喝多了,也或许是陈氏在世时一直对他们说,要不是你二伯母二伯父过继了你们三姐姐走,如今你们两个可就是贵妃的亲弟弟,那是国舅!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以他反倒声音更大了些,引得在酒楼宴饮的大家都看着他,他说道:“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卿望月如今做了贵妃,难不成就不认咱们这门亲戚了不成?你,我,她,我们三个是一个爹生的!她别说是做了贵妃,就是做了太后,那也得认我们!圣人如今没有皇后,她是贵妃,那不就是她最大吗?我们俩是她的亲弟弟,比卿家二房那群人可亲近多了,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卿望月嫁给了圣人,那圣人就是我们俩的姐夫,这有什么不对!就是说破天去,我们也是皇亲国戚!难道还配不上什么南越公主?”
四哥儿简直要给他哥跪下了真是亲哥诶!你也不看看如今什么场合!这许多人,你也敢说这掉脑袋的话!人家正经皇后的娘家都不敢自称是圣人的舅兄,跟圣人攀亲,你这,三姐姐都不认我们两个了,你还敢攀这拐着弯的亲去!
他连忙捂住他哥的嘴,一面防止他哥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一面冲众人赔笑:“对不住各位!我哥哥他喝多了,喝多了,胡言乱语的,大家千万别放在心上!”
一面赶紧把人带走,免得他哥哥说出更离谱的,容易断送性命的大逆不道的话来。
但是,那酒楼三教九流的都在,老百姓们最爱传的是什么?那就是高门秘辛,皇家轶事。
这事儿扯上了永宁伯府,还扯上了皇室贵妃和圣人,百姓们怎么可能不传?
于是连第二日都没有到,御史台弹劾卿垣与卿培两个教侄无方,卿氏狂悖无礼因着卿圳已死,那么管教卿知江的责任自然落在了两个伯父身上,他们不被弹劾才怪。
连宫里的贵妃都得脱簪请罪,跪在殿中圣人表示,那都是已经过继的弟弟,她们是实在不亲近了,她本人没有觊觎后位之心,也没有恃宠生娇,纵容族人之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罚
贵妃正素服散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请罪,她面上凄楚,可心里已经把卿知江这个混账东西骂了千儿八百遍了。
什么东西!真当自己这个贵妃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成?
她礼法上正经的爹娘兄弟姐妹尚且谨言慎行,五妹妹贵为王妃,尚且还不能随心所欲,就怕得是惹了圣人不满。她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圣人的欢喜。若是圣人觉得她觊觎后位,恃宠生娇,不能约束族人,那么她这个贵妃也就做到头了!
那南越公主是不算什么贵重的身份,那只不过是边陲小国的贡女,可那是贡女!贡这个字难道还不清楚吗?那是圣人的东西,只有圣人不要了,说给旁人,旁人才有说话的余地。但凡圣人没说不要,旁人插嘴了,那就是觊觎贡品。你为什么要觊觎贡品,是不是不敬圣人?是不是对圣人不忠?是不是盯着圣人屁股底下的位置?
何况这事儿,若是没牵扯到贵妃头上,那也就罢了,卿家把人揍一顿,说是喝多了酒,看见公主美艳说得胡话,并无不敬圣人之心,圣人看在卿家的面子上,最多杖责也就罢了。
可是卿知江大言不惭的说贵妃是后宫第一人,说圣人是他们姐夫!贵妃真是听着都觉得心肝儿颤!天老爷!那是能说的吗?她如今是贵妃,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妃位,但问题是,只有皇后才算是圣人的妻室,她们这些妃嫔,便是叫着娘娘,那也只是妾室。贵妃平日小心谨慎,便是连鹣鲽情深这样形容夫妻的词都不敢用,卿知江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圣人是他们的姐夫?
还说要是在民间,圣人得把他们两个当做座上宾。那不是一个喝醉了酒就能推脱的大不敬之词。
卿家的儿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圣人难免会想,是不是他给卿家的荣宠太过,是不是他给贵妃的荣宠太过,以致卿家的野心越来越大,觉得贵妃与皇后无异,觉得自己就是后族了呢?是不是卿家如今对圣人也就不算恭敬了呢?
这是卿家,也是贵妃不敢承担的罪名。他们能有如今的一切,全是圣人提拔,可如果圣人厌恶了卿家呢?圣人连世家大族都能连根拔起,卿家发家不过十年,要收拾卿家,那实在太容易了。
贵妃不敢赌,也不能赌。所以她一听说了卿知江的“光辉事迹”,当时就摔了杯子,随即立刻素服脱簪,前去求见圣人请罪。
她知道素服脱簪请罪,对她在后宫的威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她没办法顾及什么颜面,她得立刻行动,把事情控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