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婆家大嫂,自然还是亲妹妹更亲。四姑娘怕她嫂子老毛病又犯了,要办的事儿就要非得办成才行。特意给她先提了个醒儿四姑娘能保证带祁大太太见到王妃本人,但这事儿应不应,就不是她们说了就能算数的。得王爷点了头,那才算数。她不保证一定能成,若是不成,那也不要怪谁。
祁大太太虽没完全听懂,但她大概明白弟妹的意思这事儿王妃说了也不算,所以王妃不敢随便应承,但王妃能去问王爷,王爷说了行,王妃才敢点头。
她连忙说道:“这是自然的。王妃肯帮忙,这就是极好的事情了,若果然不成,那也是我们运道不好,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四姑娘才答应了带她登门。
今日恰巧了,是宁奕巡视京郊军营的日子,因着京郊军营离京城实在算不得近,就算他巡视完立刻回来,那要等到下午时分才能回家来。府上就只有琬月一个人在,四姑娘带着祁大太太登门,琬月便知道,这定然是祁大太太有事要求到她头上来。否则她两个平素并无交际,祁大太太怎么会忽然上她家的门来?只是不知道,她今日来所为何事。
她叫侍画上了茶点,四姑娘跟前的是她爱喝的花茶,知道四姑娘爱吃甜,侍画特意在茶碗里多搁了两勺子蜜。
琬月笑容温柔可亲:“多日不见祁家大嫂嫂了,嫂子这一向可好?如今伤可好全了么?”
祁大太太见着王妃就有些舌头打结,来时打好了的腹稿也都忘了大半,结结巴巴的说:“多谢王妃娘娘关怀,妾身,妾身这一向都好,身上的伤也都好全了的。”
话一说完,她就涨红脸,想狠狠给自己两下真是没出息,怎么见着王妃娘娘就结巴了,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来时不都想好了的吗?可不能让三弟妹陪自己白跑这一趟!
琬月却像没发现她结结巴巴的失礼之处,寒暄了一阵,双方才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第一百零四章 送礼
寒暄一阵过后,祁大太太慢慢也不那么紧张了,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就说出了她今儿来的正事:“王妃娘娘,今日妾身求三弟妹带着妾身登您家的门,也实在是有一桩心事要求您点头。”
琬月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杯子里泡的菊花枸杞茶,脸上的淡笑连弧度都没改变:“祁大嫂子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求不求的?若是能办,我自然就给你办了。”但未出口的半句则是,若是不能办,就免开尊口。
祁大太太明白她的意思,若是不能办的事情,王妃定然不会允准。
她就说道:“实在是妾身家里那个孽障,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里送他去松鹤书院读书,哪知道这孽障逃了学,勾搭了个惜春楼的花娘,连赌钱也学会了。不瞒您说,昨儿妾身的三弟两口子,正是亲自把他从赌坊逮回来的。妾身两口子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孽障是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若是放任下去,只怕他还要走从前的老路。妾身与郎君左思右想,想到了京郊军营。王爷管束这些士兵们极严格,旁的军营,哪怕是五城兵马司,也都有狎妓赌钱的事儿发生,可京郊军营是一概也没有。就想求您给王爷说一说,把妾身家那孽障改了名姓,丢到营里做个大头兵,好好吃些苦头,或许就能把性子给改过来了。这孩子性子是都左了的,读书不成器倒是其次,可人不能走了歪道。否则妾身家里那多年的祖宗基业,只怕要败坏在这孩子手里了。”
琬月再没想到是这桩事。便是见祁大太太见得不多,可琬月听四姐姐说起过祁大太太,这是个极慈爱的母亲。或许也正是因为祁大太太太过慈爱,才会把这孩子惯坏了。京郊军营,那是个出了名的管束严格,治军极严的地方,便是这些官宦人家要送孩子去镀金,也不会选择这里,就是因为一般人吃不了那些苦,他们也舍不得孩子去吃那份苦头。
祁大太太不仅想把孩子往京郊军营里送,而且还要抹去原有的名姓,就做一个普通的大头兵,这摆明了就是要叫祁家大哥儿吃足了苦头,多受些磨难。
祁大太太不是非要孩子吃苦,而是如今孩子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已经养歪,他不知道人间疾苦,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把孩子送到京郊军营里去,再是抹去名姓,可她拜托了王爷王妃,王爷怎么也会往下头吩咐一句,虽是来军营磨性子的,却不会叫孩子被人刻意为难,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好的管教环境。比起如今心疼他,不肯叫他吃苦,将来大了,给一家子惹出祸事来要强得多。
琬月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父母只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嫂子一片慈母之心,便是我听着也为之动容。只是我呢,也只是个妇道人家,王爷外头的事儿,我也不敢轻易替他应承,这样吧,王爷今儿去京郊军营巡视去了,等他下午回来,我就替大嫂子问问,若是能成,就叫人给你送个回信去。”
王妃肯答应与王爷说这件事,那这件事便有八成的把握。剩下两成,就看王爷的意思了。
祁大太太十分欢喜,她说道:“是是是。王妃娘娘说的对。外头的事情咱们商量了都不上算,还得王爷点头才是。娘娘肯替妾身提一提这事儿,妾身就十分感激了。不管能成不能成,妾身都多谢王妃娘娘。”
她一个眼色,碎玉就顺势就把带来的礼物往桌子上轻轻一放:“这是妾身与郎君的一点儿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王妃娘娘不要嫌弃减薄,收下当个消遣也好。”
琬月扫了一眼带来的礼物,笑道:“大嫂子真是太客气了,不过些许小事,何必带这许多东西来。”
祁大太太这会儿倒是聪明了不少:“便是不为着这件事上门,妾身难道就空手来瞧王妃娘娘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有自家庄子上晒得干货,娘娘叫人拿去炖汤或是做菜都极好的。再就都是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娘娘如今怀着孩子,有几样消遣的玩意儿,也好打发时间。”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的,她送的东西不算贵重,但真正说得上是不贵重的,只有一样。她把自家庄子上晒的干蘑菇干木耳干果子等装了一包,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好的。她是想着王妃娘娘如今怀孕了,只怕想吃些新鲜的东西,干脆就带了点儿好的干货来。
然后便是一只紫檀木宝相花纹匣子里装的一对金托底点翠飞羽滴珠钗子。一只鸡翅木祥云纹匣子里装的一副黑白玉围棋。再有便是一只黄梨木百福纹匣子装着的十二只燕盏,燕盏下有一个暗格子,打开看,里面装着三千两银子的银票。
她送的几样礼物,便是不求人办事,日常走礼也是说得过去的,只那暗格子里的三千两银票,才是她给王爷王妃办事的“好处费”。
祁大太太脑子是不太好使,可求人办事该怎么送礼,她是门儿清。
下午宁奕回来了,他先回房里去换下来那身盔甲,再叫提了热水来洗干净了,换了一身玄色金滚边的常服,才来见的琬月。
“娘子,我回来了。今儿你身子可好?孩子可闹你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先看一眼琬月的茶盏里,是泡的菊花枸杞茶,又看娘子的脸色,红润润的,才放下心来。
“今儿一切都好着呢,孩子才一点点儿小,他能闹什么?大夫说,只怕他如今连动弹都不能呢。你午食可用了不曾?要不要再上点儿点心?”京郊军营离王府不远,宁奕一路骑马回来,只怕也有些饿了。
宁奕就点头道:“我确是腹中有些饥了,便叫人上点儿点心,咱们一道儿用些。”
琬月点点头,便叫侍琴下去端点儿点心,怕干吃点心噎得慌,还叫上一样羹汤来。厨房里是时常备着点心羹汤的,就是想着主子要是叫点心叫羹汤,好及时送上去。侍琴不到一刻钟就端了进来。
宁奕吃着点心,琬月便把今儿祁大太太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今儿四姐姐带着祁家大嫂子来,说是她家大哥儿逃学狎妓赌钱,家里实在是管不住了,想问问你的意思,能不能把这孩子改个名姓,丢到京郊军营里去做个大头兵,磨一磨性子,把品行端正了才是。你们军营的事儿,我也不清楚,就不敢十分的应承,你看这事儿能办不能办。”
宁奕边吃边问:“要去京郊军营做个大头兵?这事儿容易得很,京郊军营每年都要征兵,塞一个进去不是难事。只是祁家可要想清楚了,那军营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若是那孩子吃不得苦,回去哭求,又要给他弄出来,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怎么也得在里头混上一年,才能弄得出来。”
琬月伸手给他舀了一碗银耳羹,说道:“那祁大太太是与我把我说清楚了的。她不怕孩子吃苦,实在是这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是锦衣玉食把这孩子惯坏了,多经历些磨难,见见世面,这是好事。”
宁奕便把头点了:“行,这不是什么难事。到底是四姨姐带来的人,四姨姐难得开一次口,这事儿我应了,叫那头准备准备吧。五日后就去军营报道。我看,就把他弄到楚雄那儿去,明儿我嘱咐他几句,怎么说也是走的你姐姐的路子,人还是得管教好了才是。”
琬月就点头道:“子瑜说得在理。祁家大嫂子给拿了三千两银票,你明儿拿一千两去给楚将军。县官不如现管,你们再好的情谊,也得实打实的把利益给出去,人家办事儿才用心不是?”
宁奕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本来我是想着明儿在外头酒楼置办一桌,请他吃顿饭,把事儿交代清楚了。既你这样说,这银票我也带上吧。”
这头儿把事儿说定了,琬月就叫人给祁府送去一篮子黄花菜。
祁大太太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便去问四姑娘:“王妃怎的叫人给我们送来一篮子黄花菜?可是事儿不成,黄了的意思?”
四姑娘就笑道:“黄花菜又叫忘忧草,这便是你所烦心的事儿办成了,叫你不必忧心的意思。这事儿不好在明面上说来,只好就这么暗示一下。你找找,只怕里头还有信件。”
祁大太太把黄花菜倒了个底儿掉,果然发现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五日后军营报到”。
祁大太太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她满心欢喜,正准备给孩子收拾行囊。不出所料的,大哥儿并不愿意去,但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儿。
祁大郎只说了一句话:“你去了,改好了,从此还是我祁家的长子长孙,若定然不去,也好办,你便从此不姓祁,天高海阔,随你去。”
大哥儿见他爹连出族这样的大事都说了出来,就立刻意识到爹娘这回是动了真格,不去也得去。只好不情不愿的背着行囊,化名叫作秦岳,是个爹娘做小买卖的普通人,进了京郊军营,做了楚雄楚副将麾下的一名大头兵。
第一百零五章 鸢娘
大哥儿走的第一个月,军营里那真是百般的不适应。
军营里头寅时就响起床号角,就得起床进行早上的训练,训练完了之后,他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吃早食,一人一碗米粥,馒头堆成小山,放在笸箩里头,要吃只管去拿,可只许在饭堂里吃尽了,不许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