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月就轻轻的瞟了他一眼,手里拿的手绢儿随意地往他脸上甩去:“那这么说起来,那家子可是给我们家王爷也送了美人来的?”
宁奕爱死她这娇气的小模样。
他把娘子揽在怀里,说道:“我家里有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他怎么会没点儿眼色,给我送美人来?我怀里这个,那就是世上最好的美人了。”
第七十九章 江家
琬月把嘴轻轻一撇:“别是唬我的,我才不信。我爹爹与哥哥在朝中地位尚且不如你,都收着美人了,就真个一个也不曾给你送?”
宁奕笑道:“真不是唬你的。那林家能把礼送上你娘家的门楣,都已经是先花钱送礼托了人引荐了。我们家的门第,他尚且够不上,只怕是不敢送礼来的。何况我这个脾气,满京城都知道的,谁敢来触我的霉头?”
哪知道当真有来触霉头的,却不是宁家的事,而是卿家收的那美人惹出来的事儿。
商贾们做买卖,为着不被当官的为难,每到一个地方难免就会准备上足足的礼物,从上到下打点一番。只要他的买卖不是触犯律法的,这钱收了也就收了,便是圣人也知道官员们会拿这钱,只要不过分,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这习惯是商贾们的生存之道。林家想着,商场如此,官场定然也是如此,不提前打点好关系,日后被人为难了也不知道。
林家好容易供出一个林四郎来,为了改门换第,几乎是倾尽全族之力只要他做了官,那林家就是官宦人家,而非商贾之家了。若是果真有那个造化,做了紫袍玉带的高官,那林家也就从此改门换第,成了个士族。
家中族老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用银子铺出一条平路来。但凡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都先送一波礼物去。有些门第高些儿,够不着的,就先送礼物给能够得着的人家,请别人帮忙引荐,再去送礼去。
给卿家送礼,走的是四姑娘的夫君,祁三郎的路子。
四姑娘只知道祁三郎说,林家想给爹爹和大哥哥送点儿礼,求个罢了。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若是要紧事,别说四姑娘,祁三郎也不敢答应的。他虽不如卿知渊有能耐,可在官场上混,不该伸的手绝对不能伸,这个道理,祁三郎时刻铭记。
林家四处送礼,大家都收了礼,看似这礼物铺得广,可到底一个山头都没拜住。
在官场上混,有个靠山是很重要的。这并不是说要在朝廷上搞党派之争。真那样干,圣人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只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不说要这靠山怎么拉拔,只要这靠山不倒,旁人就不敢故意为难。
林家若要拜卿家的山头,就不该去送别个的礼,或者说,卿家的礼物就要格外的重些才是。可这并没有,与之相应的,若要拜旁的一品大员的山头,就不要送其他的官员礼物。
但林家都送了,而且都送得差不多。大家都一样,都收了,也就等于大家都没收这份礼。
何况,四姑娘若是知道林家给自家老爹和哥哥送妾去的,她是打死也不会同意叫祁三郎做这个引荐人的。
那对美人,是林家从扬州重金买来的扬州瘦马。大些的十六岁,叫作锦玉,小些的十五岁,唤作锦绣。
她两个是堂姊妹,五六岁就被亲爹妈卖给了人牙子,被所谓的“妈妈”收养,细细地教养了,却不是真把她们当作女儿教养的。
正经的姑娘们学的管家理事一样都不学,学的是歌舞唱曲儿。正经的诗书一个字都不念,念的俱是男欢女爱的艳词。她们早就被“妈妈”灌输了着买你们来,妈妈花了这许多银钱和心血培养你们,就是为着女儿们出息。日后你们能被选中给有钱的富商老爷,有权的官老爷做妾,那就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造化,也算是报答了妈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要是连妾也做不成,妈妈可是不会把买卖砸手里,自然有上好的勾栏等着她们呢。
锦玉锦绣两个自小就被这样洗脑,自然就觉得,将来她们两个最好的出路便是做妾。
锦绣被送给了卿知渊,她不知道背地里念了多少声佛。
姐姐就比她大一岁,却送给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做小妾。而自己被送的,却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郎君。
她已经做好伏低做小服侍太太的准备了。只要她足够老实,对太太足够恭敬,想来太太也不会容不下她。哪知道太太当真就容不下她,与大爷吵了几句,就收着包袱回娘家去。
太太都气走了,自然没人管她了。
大爷的生母把她要了去,做了个贴身女使,不叫她再横插在太太与大爷之间。
锦绣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从小就知道该如何做妾,如何讨得郎君的欢喜,如何服侍郎君,如何侍奉主母。可她没想到,到了她真的出了门做妾去,却连门都进不得,在这老姨娘的院子里蹉跎。
可她也不能不感激这位老姨娘,若不是她把自己要了来,只怕那主母一回来,就要发落了她。她进这个门容易,可若是从这个门出去,可没什么好去处等着她。
这是哥哥与父亲的房里事,琬月与两个姐姐俱都不好管,但她们都知道是卿知渊的不对。
只是二姑娘是觉得,卿知渊不该在江如吟孕期纳妾。就算要纳,得好好同江如吟说,江如吟允了才行,这样直接了当的抬到家里来,是不给江如吟脸面。
只有四五两位姑娘觉着,既已有了妻室,哥哥就不应该沾花惹草,去纳小妾,以致气走了嫂嫂。
琬月也是这样同哥哥说的:“哥哥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女色上头倒糊涂起来?嫂嫂是什么人?那一个又是什么人?嫂嫂自嫁进我们家门来,往上的孝敬长辈,往下的,关照我们这的些小的。家里家外一把抓,自她来了,娘都松快了好些。还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嫂嫂这个媳妇做得还不好吗?怎么哥哥倒还惦记外头的女人来?”
卿知渊犹自还有些不忿:“妹妹,这事儿也不能全说成是我的不是啊。你外头去细看看,哪个士大夫,哪个官老爷没有个妾的?不说别的,就说是个富家翁,一年有几百两的,那尚且也想着纳妾呢。何况是我?她进门这许多年,我一个妾都不曾纳的,连个通房都不曾有。如今旁人给我送个妾,她倒要闹起来了。我还没说她善妒不贤惠呢。”
琬月知道,哥哥是土生土长的士大夫,他们的标准就是妻贤妾美,对他们而言,不纳妾几乎就是个异类。
卿知渊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着纳个妾罢了。那妾室贱籍出身,我也不是那等宠妾灭妻之人。便是有多少个妾室,加在一起也不能越过如吟,不能越过我们的孩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气性那样大。”
琬月劝道:“哥哥,你既都说了,那些妾室都不如嫂嫂在你心中重要。那若是为着打死老鼠,摔了玉瓶儿,是值还是不值?妾室如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与嫂嫂之间的夫妻情谊。这锦绣姑娘,放在姨娘处,也就罢了。给她寻个不错的郎君,备上一份合适的嫁妆,放出去做个正头娘子,岂不好?”
卿知渊还有些不愿。他倒不是多喜欢锦绣。而是为着他好容易想纳个妾,也并不是要宠妾灭妻,也并不如爹爹那样子,后院多的是小妾。可他娘子竟气性这样大,收了东西就回娘家去了。
他伏低做小去江家请她回来,承诺把锦绣就放在姨娘处,江如吟仍旧不肯低头。这叫卿知渊心里也平白生出一股怨气来,怨江如吟不贤惠。自古以来都是夫为妻纲,江如吟这番做派,无疑是把他这做丈夫的脸面往地上踩。
他说道:“妹妹,这事儿不是我不肯低头,你也瞧见了,如今是江如吟她不肯低头。我都说了,锦绣如今在姨娘院里,我不再纳妾了,她还不肯回来。夫妻夫妻,总不能是我一头低,她不肯退一步吧?”
到底是哥哥房里事,琬月说几句便是,再说,那就是手伸得太长了,便是亲兄妹,也得有个分寸。
卿知渊来过一次,伏低做小陪罪,江如吟却不肯回去。这已经过了三日了,卿知渊还不曾来第二次,便是江太太,也着急起来。怨女儿架子拿的太足了些。
“我的儿啊,差不多行了,就回去罢了。女婿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那妾室,他也说了不纳了,也亲自上门请过你了。你还硬端着不肯回去,只怕咱们有理也成了没理的了。”江太太苦劝道,“其实你细想想,哪个男人不纳妾?女婿就算纳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些贤惠的,怀着孩子不能伺候郎君,就是抬也要抬一个妾来。偏你脾气倔,姑爷还没正经说要纳妾,只是同你知会一声,你就闹着回娘家来。差不多就行了,闹得过了,大家都没意思。”
江如吟气哼哼的说:“娘,您怎么也替他说话?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倒好,不说心疼您女儿我怀着孩子辛苦,反手就收了人家送上门的美人来。我若不给他个教训,往后他又纳个什么圆姑娘扁姑娘来的。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第八十章 纳妾
江太太也愁得慌:“那男人家,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被你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拿捏住了的?你家郎君,那是正得圣人重用的臣子,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怎么可能轻易就对你低了头去?再说了,咱们妇道人家,本就没有拦着郎君纳妾的。那是不贤惠,那是善妒。何况你郎君已然是赔礼道歉,承诺不要那个妾了,你还要怎的?”
江如吟自认和卿知渊年少夫妻,还怀着孩子,卿知渊怎么会不念她的好?只是不愿。
到得第五日上头,苏氏就跟卿知渊说道:“你媳妇如今还不肯回来。她到底还怀着孩子,你便是念着从前的情分上,也不该把她晾在娘家。你今日得闲,便备了礼物,再往你丈母娘家去一回罢了。”
卿知渊面上答应了,心里却还怨怪江如吟拿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