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听你爹说你也被请去了侯府,但那时侯爷的症状已经明显好转了,再?请你去,想?来不?是为了看病的。既然不?是看病,那可能是问责了。毕竟侯府一直在招人上?都很小心,平日里也不?会让不?认识的人进入正房,侯爷误食砒霜那几日,可能也就只有生辰宴那日的你,是唯一一个第一次出入侯府后宅的外男了。”
“虽然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这样猜测似乎很合理。可是在我看来,他们?的猜测也太奇怪了,你既然从未见侯爷,为何要害他。所以你不?知道?,当初我听说你被王家大郎接去侯府的时候,有多?担心!”
“听苏欣姐姐说,这个王家大郎与?侯爷关系最亲,又是一起上?过战场的父子,杀人如麻,生怕因为他的一念之差,你就没法完整地出来。”
大约因为周围没有旁人,何苏文也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收敛的大家闺秀的样子,叽叽喳喳一口气说了好多?,就如同私下她与?任白芷聊天时一样。
越说越激动,一激动,就把自己?一个未出阁女子对他的担心丝毫不?遮掩的表达了出来,等她反应过来后,脸涨得通红。
瞥了一眼?李林兰,他似乎没有在意,于是她赶紧把眼?光眺向了窗外,缓缓心中?砰砰砰的心跳。
李林兰听着她说完这些他之前并?不?知道?的故事,总算是明白了王厚为何要这样搞他。
正如何苏文说的,虽然找不?到动机,但王厚也找不?到别的嫌疑人,所以还是怀疑是自己?下的毒。
而且,又是她任白芷,怎么他倒霉的事儿,哪儿哪儿都有她?
想?来,王厚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自然便猜测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要么威逼,要么利诱。所以便故意跟自己?走很近,试图假想?中?的幕后之人,误以为他已经向侯府坦白了一切。
这个幕后之人若是个多?疑的,自然会通过各种方?式来联络李林兰。而侯府的人,只需要派人守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便可守株待兔。
另一方?面,在王厚看来,即使猜错了,真的不?是李林兰下的毒,他只需要不?再?邀约李林兰,解释说之前的热络是心血来潮,而所谓的亲家流言是好事者造的谣,他王厚,从来没有怀疑过李林兰,便可全身?而退。
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方?法,李林兰感叹道?,至于破坏自己?的名声,离间自己?与?何家的关系,都不?过是这个方?法附带来的,想?来王厚这样的人,也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蝼蚁。
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何苏文调整好了心跳,继续出言安慰道?,“也是侯府招你太频繁了,才让我爹误会了,还把邓御史给他使的小绊子迁怒于你。”
何苏文带着颇有些埋怨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爹,“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上?次你的心眼?,他一个礼部侍郎,反而被一个御史给穿小鞋。”
李林兰一时语塞,原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李代桃僵,除了任氏以外,何侍郎也早早就看穿了一切??
也是,一个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老家伙,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小心思。
所以,之前何侍郎依旧愿意让儿女与?自己?交往,怕是出于别的考虑吧?
倒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生于人精扎堆的何家,怎么会如此单纯?
何苏文注意到李林兰的眼?光,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赶紧又举了一个例子,“真的!我爹就就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之前有一次,我起大早,想?给家人做红豆馒头。虽然平日里都是女使去外面买,但是自己?做的,总归比别人买来的吃起来香,是不?是?”
“可是呀,等我给他们?送去的时候,我爹说他不?喜欢吃红豆馒头,我就没有给他这馒头,而是让女使又单独去外面买了一份别的早食。后来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我自己?做的早食,没想?着给他也留一份。你说他是不?是越老越无理取闹?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要吃红豆馒头的,最后我做的都发完了,他又来怪我,没给他留。”
李林兰听着何苏文气鼓鼓地讲着这些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在意之前邓家小娘子害她的事,李林兰莫名心头一紧。
这几日被侯府当玩偶玩弄的他,不?就是前几月被他当挡箭牌的何苏文么?只不?过上?次的算计者,成了这次的被算计者。
李林兰自然是不?会去与?侯府计较这些得失的,毕竟对方?完全没给他机会去计较,而且他也不?敢去跟侯府计较。
那何苏文呢?她为何不?计较这些得失?
她是礼部侍郎唯一的嫡女,外公又是大理寺少卿,虽说没有李家那么大的药铺,但她似乎从来都不?缺钱花。就单门第看来,自己?是远比不?上?她的啊。
之前只当她蠢,完全没有察觉到当初的算计。可若她真的蠢钝如此,那她这次,怎么能如此清晰明了的看清自己?的处境呢?
“啊,我的话?,是不?是又有点?多?了?”何苏文见李林兰一直不?说话?,觉得可能自己?一直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他烦上?加烦,白芷姐姐之前就说过自己?话?多?,不?像个大家闺秀,所以她往常都不?敢在修文哥哥面前说太多?。
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大约是因为之前太担心他真的娶了侯府的小娘子,所以心里憋了太多?话?想?跟他诉说。
可是,如果真让修文哥哥觉得自己?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会不?会嫌弃自己??想?着,便闭了嘴,但是一闭嘴,又觉得安慰不?了他,这一趟冒险出来见他,不?就白跑了么,所以闭嘴没多?久,很快又开了口,“要不?,我陪你喝两杯?”
李林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孩,像个同龄人一样提议陪自己?喝酒,终究还是笑?了出来,“算了,你还是说话?吧。”
无论她聪不?聪明,但至少,在自己?失意时,她依旧愿意无所图地陪着自己?,这份真心,就难得了。更何况听她说话?就跟醉酒一样,很快就能让自己?不?想?那些烦心事。
见李林兰终于笑?了,何苏文似乎得到了莫大的表扬一样,继续叽叽喳喳说她每天的故事。也是奇怪,大家闺秀的日子明明百无聊赖,怎么就能被她说的那么有趣?
她以前就这么能说么?李林兰想?了想?,他不?太记得了,毕竟从前,他只是把何苏文当作一个标志,一个何家的女儿。
但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有趣得多?。
*
任白芷携着修复好的蓝田玉镯回到房中?,却见屋内空空,她本想?着让李林竹看看这新雕的金竹合不?合心意。
“往日酉时多?半在房中?,怎的今日不?见。”她轻声嘀咕,随手撩起案上?的书卷,目光却忽地落在一张搁置其上?的字条。
纸张洁白,笔画秀丽,细看竟带着女子笔锋的娟秀柔美?。
“二十六日,酉时七刻,角桥见。”
她微微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纸角。
她原以为李林竹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然如今,眼?前这娟秀婉转的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
再?加上?“角桥”二字,城南那处素来幽僻,素来是私约密会之所。
难道?,这便是他之前口中?喜欢之人?
想?到此,她心底浮起些许莫名的烦躁。
这女子是反悔了么?觉得他的隐疾也可以忍受了?那自己?这样,岂不?是鸠占鹊巢?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容易给真爱让位,不?然,这段时间她付出的成本,找谁收回去!
更何况,一个尚且不?能坚定选择他的恋人,算什么真爱。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最终将其轻轻折起。
翌日清晨,任白芷与?蔓菁商议汴梁百商图时,随口提到这事。二人皆觉此信多?半是某个女子写给李林竹的私约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