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和落寞,让裴知予心里忽然十分难受。

是啊,他怎么就糊涂了呢?他和沈临风一向并无来往,沈临风突然写一封这样的信给他,显然是别有用心。

当真是关心则乱,他一向清醒,此番倒是差点中了沈临风的计。

裴知予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指节轻扣桌案,示意雪棠靠近些。

雪棠走了过来,却没像以前那样安静地站在他旁边,而是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侧过身子,坐进了裴知予的怀里。

少女身上淡淡的暖香钻入鼻尖,裴知予喉结微动,手掌不自觉地揽在了雪棠的腰间。

她鲜少这般主动,如今主动起来,裴知予只觉脑海中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没有了,耳畔,只有雪棠清凌凌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廓,如潮湿雨水般缠绵落下。

“妾对二爷的心意,二爷难道不知晓吗?”

裴知予呼吸粗重起来,眼眸愈发晦暗。

雪棠又亲了亲他的下颌。

“妾心中仰慕的,唯有二爷一人,再容不下其他的男子。”

裴知予再无法按捺,径自将雪棠压在桌案上,俯身吻了上去。

衣衫褪尽,少女莹白雪脂和身下那纸生宣一样,让人忍不住在上面勾勒作画。直到灯烛欲落之时,裴知予才把雪棠抱到了床榻上。

雪棠被折腾得累极了,很快就沉沉睡去,裴知予为她掖了掖被角,在床边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到桌案前,把那张浸透了水渍的宣纸撤了下去,再用绢帕擦拭干净。

裴知予拿起桌角那封被他捏皱的信,漫不经心地丢进一旁的炭盆里,看着纸上的字迹在炭火中烧成灰烬。

他侧过身,望着床榻上少女恬静的睡颜,脑海中浮现出景王那张苍白的脸。

她对景王无意,可景王未必对她无心。

景王虽病弱多年,但毕竟是天子胞弟,其地位权势,自然比他这个身患哑疾久离军营之人不知要高出多少。

若是哪日景王向雪棠表明心意,雪棠会不会抛下他而选择景王?

霍礼叩门进来时,便见裴知予对着桌案上的烛火出神,眼底神情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爷?二爷?”霍礼连着唤了好几声,才让裴知予回过神来,“灯都暗了,属下给您换一盏吧。对了,这是赵副将给您的信,后日便是今年初的武行初试了,赵副将说,您若得空,可以过去看看。”

往年的武试都是裴知予主考,这两年他静心养病,这差事便交由赵平代管。但每年赵平都会写信请示裴知予,只要他愿意回军营,还是由他来主考,陛下也已经应允了。

虽再上不得战场,但为大周选拔年轻将士,裴知予无疑仍是最有资格的人。他十六岁便披甲上阵,征战沙场多年,为大周打过胜仗无数,从武之人无不对他敬仰有加。

霍礼问完这话,本也没指望着裴知予能答应,军中之事对裴知予而言乃是一块最痛的疮口,每每提及,便是在提醒着裴知予,身为武将,却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提枪上马,陷阵杀敌。

可当他换完灯盏,却见裴知予竟破天荒地点了头,在纸上写道:“替我告诉赵平,那日我会过去。”

霍礼先是一愣,待他反应过来裴知予这是答应了,立刻欢喜得弯了眼睛:“哎,属下明日就去告诉赵副将!”

不管怎么说,二爷愿意主考武试,便意味着二爷的心结算是稍解了几分,这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霍礼兴高采烈地退下了,卧房内,裴知予回到床榻前,慢慢地将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雪棠尚且平坦的小腹。

这是雪棠和他的孩子。

裴知予眸中忽地浮现出几分戾气。

雪棠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

翌日。

雪棠醒来后,身上酸痛得厉害,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她迷迷糊糊地离开了卧房,还按着以前的习惯,去小厨房找阿锦讨避子汤喝。

阿锦笑道:“姨娘是糊涂了,姨娘如今怀着身孕,我可不敢给姨娘避子汤。”

雪棠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来得太突然,她一时还没有习惯。

在小厨房和几个丫鬟说了会儿话,雪棠正想去后院看看她的花,就见苓香走了过来,朝她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请姨娘过去说几句话。”

雪棠心下了然,裴知予执意要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定然气的不轻,此番叫她过去,必定是要敲打她的。

雪棠神色自若地对苓香道:“那就劳烦姐姐带路了。”

到了惠春院,雪棠一进屋子,就见崔老夫人倚在软榻上,脸色铁青地朝她看了过来。

第89章 她想起来了

那日崔老夫人派人来叫裴知予过去说话,便是为着雪棠肚子里这孩子的事,哪知裴知予竟然不来,她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今早一起来,便立刻派苓香去把雪棠叫了过来。

她叫不动裴知予,还叫不动一个低贱的妾室吗?

“妾给老夫人请安。”雪棠朝崔老夫人福身行礼。

崔老夫人皱着眉看了一眼雪棠平坦的小腹,并未给雪棠赐座,就让她站在屋里说话。

“如今这侯府我是愈发做不得主了。”崔老夫人讥讽地说道,“知予要留下这孩子,也不是是他自个儿的主意,还是你爱子心切,求着知予松了口的。”

雪棠恭敬道:“妾知道侯府的规矩,所以一诊出喜脉便去向李管家求落胎药,此事老夫人只需问过李管家便知。妾也不想将这孩子生下来,但这毕竟是二爷的孩子,妾不得不听二爷的意思。”

崔老夫人冷笑道:“听你如此说,此事倒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了。”

“妾不敢。”雪棠微微低下头,语气仍旧恭敬。

“既然知予要留着这孩子,你便好好养着身子,将这孩子生下来罢。”崔老夫人冷冷道,“只是你需记着一点,这孩子长大后,是要养在侯府里,还是送去乡下田庄教养,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