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这些年老夫人太偏心,凡是裴行焉想要的东西,必得想尽办法弄来给他送去,所以裴行焉才有胆子,敢抢二爷身边的人。

若是二爷没有哑……

霍礼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多谢霍大哥,小事而已,不必叨扰二爷。”雪棠抬起脸,清丽的眸子里含着些淡淡的笑意。

霍礼见雪棠神色自若,倒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临走时他顺手拎起了那半头羊,吩咐两个小厮拿去剁了,丢出去喂给府外的野狗。

裴行焉送来的东西,便是只放在这儿,他都怕给二爷沾了晦气!若是真吃下去,还不知又要得什么毛病呢!

……

这一日过得很快。

做完小厨房的事,雪棠便被叫到了裴知予房中伺候笔墨。傍晚时,她如往常那般服侍裴知予用膳、沐浴。

之后,卧房里的灯烛便顺其自然地被吹熄了。

裴知予的兴致来的很快,如夏夜里的疾风暴雨,沉沉席卷而来。

男人在房事上不算放纵,许是见她似乎经受不住,顶多两三次便罢了,然后便将她圈在怀里把玩。

这些日子,雪棠已经发觉,每晚在床榻上时,裴知予都会至少花上一个时辰,来和她做一种“游戏”

男人粗粝的指腹会在她身上各处落下,写下字来,而她要在一片黑暗中,一边忍受着那股奇怪的感觉,一边准确而快速地辨认出他写的字句。

“既是贴身侍奉我的人,便必须学会这件事。”裴知予在雪棠莹白的脊背上写道。

他不喜欢蠢笨之人。

毕竟,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纸笔可用,若连读懂他的心思都做不到,那便没必要留在身边。

雪棠自然知晓这一点,所以一刻都不敢懈怠,可这件事做起来实在太难,有好些复杂的字,只写一遍根本无从分辨。

“二爷,奴婢愚钝,可否请二爷再写一次?”雪棠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她已经很聪慧了,短短几日便能做到这种地步,连裴知予都有些惊诧,可听见小丫鬟这般请求,他不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勤能补拙,日后要多加练习。”他慢悠悠地写道。

“是,奴婢谨遵二爷教诲。”

于是这一晚,雪棠一直“练习”到很晚才得以入睡。等她醒来时,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身侧的床褥空无一人。

雪棠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穿衣下榻。

身为通房,自是没有资格与二爷同榻一整夜的,她每日卯初便得起来,先去小厨房领了避子汤,然后便开始做活,待裴知予起身唤她了,方可再进来伺候。

许是昨夜,为了能认出裴知予写的字,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早就疲累不堪,再加之她臀上和膝盖的伤还未好,身子乏得很,竟一直睡到了这个时辰才醒。

裴知予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坐在桌案前看书。

雪棠径自跪了下去,垂眸道:“奴婢懈怠贪睡,请二爷责罚。”

裴知予不置可否,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起身倒茶。

雪棠心里打着鼓,低着头走上前,拿起了桌角的紫砂茶壶。一旁的茶盏……竟还是那晚她用过的那一只。

雪棠微微愣神,便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霍礼兴奋的声音。

“二爷,二爷!可有热闹看了!”

第20章 奴婢心疼二爷

裴知予皱起眉,随手敲了敲铜铃。

霍礼便风一般地闯了进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连珠炮似的说道:“大公子轻薄了楚姨娘,这事可新鲜了!楚姨娘昨夜便跑去侯爷房里哭了一回,听说侯爷气得不轻,一早便告到了老夫人那里,要请家法这会儿人都在明安堂里,老夫人刚差人过来,请二爷过去看看呢!”

按永安侯府的家规,若请家法,需族中诸人皆在,方可进行。是以,崔老夫人这才派人来请裴知予过去。

雪棠随裴知予走进明安堂时,就见屋子中央跪着一个身形娇俏的女子,正以帕掩唇,哭得好不可怜,正是裴甫的爱妾,楚姨娘。

冬日天寒,她却只着一件藕粉罗裙,衬得身子愈发娇弱,那泛红盈泪的眼睛,让人一看便知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老夫人,您可要为妾做主啊!妾每日那个时辰都会牵着阿墨去小秋园里散步消食,这事老爷也是知道的!那园子空落许久,是侯府里最偏僻幽静的去处,平日里根本无人经过,阿墨性子好动,妾不想吵扰别人歇息,才特意选在那处让他撒欢闹腾。谁曾想竟会在那里撞见大公子!园子里灯暗,妾还未看清来人,大公子便饿狼似的扑了过来,伸手便要解妾的衣带……还好阿墨知道护主,救了妾,否则妾的清白……便要毁在大公子手中了!”楚姨娘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裴知予在丫鬟搬来的木椅上坐下,闻言,不由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雪棠。

雪棠微微垂着头,安静地站在摆放笔墨纸砚的小桌旁,规矩地等着他的吩咐,面上并无异样。

而她的心里,却在默默地理着楚姨娘方才所说的话。

看来,裴行焉果真听了她的话,去了那小秋园。

雪棠唇角微微勾起。

小秋园在侯府的最南边,听闻是大夫人还在世时侍弄的园子,后来大夫人因病去世,那园子便荒了下来。她初入侯府时,因身份低贱,曾被安排到小秋园做过一阵子除草搬石的粗活,便是在那时候,她知道楚姨娘每晚戌时都会带着她养的那条叫阿墨的狼狗,来此处消食走动。

阿墨长了一口锋利的獠牙,对楚姨娘极为忠心依赖,就凭裴行焉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哪里会是阿墨的对手。

楚姨娘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男人痛苦的闷哼,雪棠抬眸看去,见裴行焉歪歪斜斜地跪在一旁,不住嘴地哼哼,左腿上结结实实地缠了好几圈绷带,想来,是被阿墨咬得不轻。

崔老夫人看着裴行焉这副狼狈的模样,只觉胸口堵得厉害,止不住地叹气。

而旁边的裴甫则是脸色铁青,听完楚姨娘的哭诉,便拍桌怒骂道:“竖子!我平日里纵着你,不是让你惦记着我的女人的!那是你的姨娘!你怎么敢、怎么敢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裴行焉哭丧着脸,只觉有口难言,这时,他忽然瞥见了站在裴知予身后的雪棠,顿时如回光返照般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雪棠便骂:“是她!都是这个贱婢!是她骗我在小秋园与她相见,我以为来的人是这个贱婢,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