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充满诗情画意的一段话并不像是冷漠无情的刺客能说出口的，可若他是古老传承的老牌贵族刺客家族的荣耀勋章，又好像合理的理所当然。

开在尘土里的一朵花，是脆弱的生命面对悲剧般的命运的另一种活法。

族长收回袖剑，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背后含义，冷戾的眉眼沉沉压下，

“你要背叛家族？”

格雷戈微微移动脚步，半边的身体挨上阿兰，

“我的肉体始终效忠家族，可族长，你知道的，我的心灵早已背叛。”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人，也许他就是纳泰瑞为我制造的一场梦……可是，哪怕他是一场梦，我也要去追逐。”

“生命如此脆弱，命运对待生命却又如此冷漠……”他垂眸扫过怀里的人鱼，又瞥过满脸伤疤的「黑月」，“……有些悲剧，你已眼睁睁的看到了结果，便不想它再这样无情的继续。”

“请随意惩罚我吧，”他用肩膀抵着阿兰示意他往外走，“身为「阿伽雷勒」，却以身试法，成了家族最‘恶’的榜样，你可随意惩罚我，远程控制我体内的各项工具，或者无止境的追杀我们……都请随意。”

“你是「阿伽雷勒」！！”身后传来族长怒火中烧的高吼，“你接任荣耀称号的那天，发誓为家族奉献一切，发誓已经做到了绝对的无念无情，心无挂碍，又怎么能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雄虫背叛家族！！”

刑堂口只留下一声低笑，

“心无挂碍，何其可怜。”

【作家想说的话：】

“你入狱，是替家族的错误立场抵罪，”阿兰看着他剥皮，忽然发问，“可是战争已经结束很多年了，哪怕是在大清算时期对各大家族进行清算，对一个古老传承家族的惩戒也早已应该结束，更何况你如此强大，回归对他们（刺客家族）来说利大于弊。……是因为已经有了新一代的「阿伽雷勒」，所以他们不再需要你了么？……你还能光明正大的出狱吗？有生之年。”

大概是不能了，否则他们也不会自己建造飞船了。

阿伽雷勒把皮毛晾了一会儿让德拉万收进他的小包，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阿兰：“阿兰还能出狱么？”

阿兰挑眉，“我当然能，但不是‘逃出赛陀’，而是‘荣誉回归’。”

“嗯，你有这个能力……”阿伽雷勒颔首，“但我不可能出狱，因我入狱的最大原因并不仅仅是家族整体立场的混乱，而是因为现任陛下的雌父，当时的一位‘篡位派’战争首领正死于我手。……然而能否出狱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事实上就算飞船造好，我也不打算乘坐它，赛陀已是我最终的归宿。”

德拉万反应剧烈的抓住他的手臂，满脸惊惶和恐惧之色，

“抱歉，德拉万，但我收你为徒就是为了让你继续我的传承我个人的经验和技能的传承，同时利用这一点，让一个人能够终生记得我。”

阿兰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为什么？你只有回归光明的世界，才有可能让人永远记得。”

“不要再问了，阿兰，”阿伽雷勒摇摇头，“有些问题我并不想回答。”

因为我已为一个人叛出家族，我已不再是刺客家族的一员，我的名号被埋入家族的死寂台下，刺客家族终生不会再接纳我。

而若那个人已经忘记了我……

我心向光明，可光明终究还是遗忘了我，即便逃离赛陀监狱，我也依然无处可去。唯有留在那个人身边，沉默而平静的，接受命定的死亡，和遗忘。

第273章二四六、我会永远记得你

坐上离开深黑行星的飞船，直到「阿伽雷勒」启动了飞船，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小阿兰坐在阿兰肩膀上扭捏的动了动，小声说：“阿兰……你一直抱着我很累吧？”

这是觉得自己抱自己没意思，想换个人贴贴。

阿兰了然的举起他放上正操纵飞船的格雷戈肩膀，格雷戈便腾出一只手握住他肉乎乎套着白色蕾丝袜的小脚，可出乎阿兰意料的，「黑月」竟主动伸手抱过了小阿兰，小阿兰立即也回抱住「黑月」的脖颈，在它脖颈后很舍不得松开似的揣起手手。

“这么喜欢人鱼大哥哥呀？”阿兰调侃道。

“嗯！”小阿兰把头也低下去，嘟起来的肉肉小下巴抵在「黑月」头顶，“人鱼哥哥身上有一股味道，我好喜欢。”

阿兰不说话了。

那是混合着腥咸海风的美味生鱼片味道……雌父背着雄父偷偷给小阿兰尝过一次，只那一次，从此小阿兰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飞船驶出深黑行星的领空，没有遭到阻拦，等到平稳之后格雷戈打开自动驾驶模式，看向抱着小阿兰坐在人鱼身边的「黑月」，

“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

阿兰抢答道：“为什么要离开你？”

格雷戈不赞同的摇摇头。

又互相静默了很长时间，阿兰才开口：“所以，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格雷戈，我的爱人，还有，纳泰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等他们接话他又说：“我并不知道人鱼族的‘纳泰瑞’代表着什么，但是，若你一开始将我拉入‘歌语幻境’，以及之后利用自己的能力扩大我天赋「回溯」的影响，将你我再度拉入这段时间，只是为了让我看看人鱼族的悲惨现状，想要祈求我对你们施与帮助的话……我得告诉你，我没有骗你，我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我没有任何能力对我虫族的政见发表任何看法，更遑论要将之作出改变。”

「黑月」平静的回答：“任何能够改变我人鱼族命运的方法，我都要尽全力一试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成功。”

阿兰又道：“走我这条路，不如求助「阿伽雷勒」。”

现在的这位「阿伽雷勒」道：“「阿伽雷勒」试图反抗家族规则的结果，就是叛出家族。”

“只有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他继续说，“我也想改变自己最终比之其他「阿伽雷勒」要更令人遗憾的命运，故我最终选择叛出家族……命运是，无法求助于别人的自身的选择。”

“我没努力么？”「黑月」反问道，“我做了那么多，结果呢？”因失血而发白的指尖抚摸着人鱼因重伤而泛出灰色的发丝，“‘我’还是获得了这样的下场。”

它面无表情的在手腕上复割下一道伤口，鲜血沿着伤口滴落人鱼微张的唇角，渗入口腔。

“你真的做了么？”「阿伽雷勒」也平静的反问它，“那么为什么我给你机会带着自己逃离这里，最后却还是出现在我面前。”

被凌迟了鱼尾，以它最不甘最想要逃离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阿兰明白了，如果「黑月」没有来找他和宝宝兰强迫他们‘带它们离开’，实际上格雷戈已给它布置好了一切，可以让它带着过去的自己成功逃离刺客家族。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