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鑫慌神，他呼叫手下，没人回应他。他意识到整个立方体是伪装成店铺，安插在樱花巷里的检修舱。他收起虚与委蛇，定住身形，回望何曦的眼神凌冽，马上作出决定。

他夹住说话时趁机从鞋底勾出的引爆片，贴到离他最近的两名接待员裸露肌肤之上。引爆片内设介质跟接待员红石动力源交互反应，不出五秒就能破坏接待员的心脏，引爆肌体。

“嘭”

第一名接待员胸口爆炸了，旗袍盘扣迸开，胸前衣襟焦黑，肌肤熔断散发出硬币融化的金属味。

灰烬模糊面容，她发髻散开，眼球耳坠炸掉一半，剩下的眼白弯成月牙。她甩甩头，肌体没有立即宕机，腹部还在咯拉咯拉运转。

梁鑫冲向何曦，他不确定手中引爆片能否销毁这里所有接待员。接待员似乎内置了某种优先应激反应，主动挡在何曦前面。

“嘭”

梁鑫几次向何曦出手，引爆片都没能落到他想要的位置。何曦轻巧闪躲，吸引梁鑫将引爆片贴到其他接待员身上。

接待员接连倒下，他们丧失能源前，仍然遵循底层初始命令保护何曦。何曦躲避跳跃的空间逐渐狭小，计算着角度距离跟梁鑫周旋。

“嘭”

24响礼炮鸣放结束，回音缭绕观赏区。

天幕五彩缤纷，随机掉落岛屿赠送的礼品。拍卖会场人声鼎沸，游客们兴奋地朝空气伸手，抓取虚拟礼物。

会场正中央，赵烬旸身形挺拔，站在梁鑫特意设计的升降台上。

台面徐徐升高，他微笑着，顺时针向场内游客致意。聚光灯变换瑰丽色彩，将他胸前樱花别针反照得闪闪发亮。他鞠躬时，场内响起欢呼声，声浪震得耳朵生疼。

这是梁鑫煞费苦心也达不到效果。

梁鑫行踪消失的时间空窗期，仿生乐园行业，联合妇幼保护协会，集聚火力把他打为哄骗二世祖的江湖神棍，钉死在道德低劣的耻辱柱上。作为岛屿创始人，赵烬旸适时出面，发表解雇总监的严正声明，撤换大量未成年形态的人形拍品。

拍卖会致辞人临阵换将，保护协会显然更买赵烬旸的账。

他神秘而低调，从不接受摄影和采访。尽管显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却享有精钻技术的名声，吸纳大批技术分子的拥泵。

看台前排区域，缴足保证金的座上宾矜持鼓掌，角落里凑热闹的看客伸长脖子。赵烬旸抬头看了一眼，拍卖会场顶部天幕随之闭合。他挥手做了邀请手势，拍品详情便自动发放至每位游客的手中。

黄粒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混迹后排区域，听贵宾区的贵妇在赵烬旸技巧性地挑唆下，对一只仿生蜈蚣给出愈发离谱的价格。她捂着嘴催促：“唐，在哪？”

这款脚丫子数不清的褐金色宠物，以黄粒大呼傻逼的价格成交。赵烬旸打了个响指，蜈蚣加紧蠕动爬向买主，温顺蜷曲到她怀里。

赵烬旸挑选的拍品邪门却温驯，既满足游客猎奇的征服欲，又不会越过反对者的高压线。改换长袖善舞的脸谱，赵烬旸嘴角泛起弧度亲切而舒服。

他得心应手地调动买主热情，操控他们的独占欲，唆使他们沉溺于肖想，并自愿为此付出高额对价。

他操控整个会场的机械零件，电流磁场，重新主宰自己精心造就的琉璃世界，维护晶莹剔透的，细烛萤萤的泡影。

岛屿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本不愿分享。

精神也好，肉体也好，他习惯了孤独隐忍。孑然立于万众瞩目中心，满面春风的面具之下，赵烬旸的心绪收敛而克制，光洁得像高温炼淬的影青瓷。烈火燎身的柔情，早就熔到联盟高校那个樱花少年身上了。

游客被他推着赤足淌水，他自己也连带着卷入其中，数着人头，赵烬旸连溺亡都清醒无比。异常随和的神态，有一股被压抑着的阴郁，他的迫不得已，他想要挽回和守护的，那段来不及洋溢的过剩青春。

人形拍品数量不多，游客们翘首以盼。

前几个投放的人形拍品，成交价已经凶得令人咋舌。黄粒刚开始还试图估算价格，后面就懒得去记艳红刺眼的成交数字了。她愤愤地卷起拍品详情，当扇子挥使，心底大骂唐泉，劲想这些丢人的昏招。

天幕掀开，赵烬旸继续投放拍品，引起头排区域一阵躁动。

黄粒远远瞧着，身形瘦削，亚麻衣裤，何曦被框在玻璃展柜里。她抬头看天幕和会场四壁放大的细节投影，少年额头稍显凌乱的碎发，隔着保护面罩和展柜，眼神不似印象中那样神采灵动，布满不安和惊恐。

他冲动地撞击展柜，手掌狠命拍打立方体。赵烬旸食指放嘴边，示意他噤声。少年朝赵烬旸下跪磕头，磕得嘣嘣响，赵烬旸看着他轻微皱眉。

会场报出何曦的起拍价，黄粒杏眼睁圆了，活像听到天方夜谭。

甚至不用多做介绍，自由竞价启动。黄粒看到坐她前面几排的一个胖子，魔怔似的，头顶上方浮现的数字闪烁着翻倍飙升，那是他给出的竞价。

黄粒为了挤进叫价区已经缴了一笔保证金，而唐泉从进入岛屿，就开始问十句答一句，瞒着她神出鬼没，留她一人坐在会场后排进退两难。

胖子掏出手帕擦汗，脑袋上方旋转着的数字又进一位数。黄粒咬牙切齿：“唐，我警告你，研究所没钱，你要买人，自己破产吧！”

低价通讯耳麦的隔音做得不好，黄粒吼叫击打唐泉耳膜。何曦警惕，一直竖着耳朵，轻易就捕捉到关键字眼。

他追问道：“研究所？”

唐泉手腕发酸，但手上动作没停，接着破开下一具接待员的头皮，取出埋在脑髓里的金属鳞片：“嗯，正经来说，我为帝国研究所工作。了解你们是我研究的开端，解释你们的存在是一项科学工程，也是一种艺术。”

“那人类呢，怎么解释正经，怎么判断无赖？”何曦抬脚跨过梁鑫。引爆片用完，何曦没怎么费劲便打晕了他。

唐泉眼神专注缝合头骨，一心二用答道：“难以量化区分，但有个小技巧，不要听人类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何曦帮唐泉擦拭刀锋：“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试图阻止我答应赵烬旸么？”

“我不会剥夺你的选择。”唐泉停下动作，抬起头，认真看着何曦说：“可赵烬旸会。”

何曦把柳叶刀递给唐泉，刀柄朝外，刀刃朝里。失去鳞片连接，他不知道唐泉如何找到他的。不过唐泉熟练的修复技巧，确实给何曦省下不少时间。

唐泉垂眼，接过刀，笑道：“你变了，体贴说不上，至少没那么尖锐，不会想着用这把刀捅穿我的动脉。不过心平气和跟你说话，有点奇怪。”

何曦回避唐泉眼神，抽回手，转头看着边上两具处于待机状态的肌体：“引爆片不够，他们脑子里的监控鳞片，能处理干净？”

唐泉摇头：“非死亡状态下强制清除，反应信号会实时传输给赵烬旸。”

“没别的办法了？”何曦解释，“他们清醒了，赵烬旸插入鳞片，反复清洗意识，对他们来说太痛苦了。”

“这个检修舱能搭建的修复仪器有限，得想办法带他们去我的研究室。”唐泉提议，“趁着赵烬旸在拍卖会场脱不开身，你要不要一起走，我可以帮助你们，在联盟安顿下来。”

何曦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联盟，去帝国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