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毕业。”卓橦回答。群﹐⑦①零⑤﹑88⑤<⑨零﹔追更
“我不去医院。”
“你会死。”
“关你什么事?”
卓橦拿过那人的手机,放在伤者眼前,当着他的面拨通20,他说:“当然关我的事,没有毕业的医学生看着他救的第一个病人死在面前,你觉得会给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那人有回答。
电话拨通,卓橦说:“你的意识清醒,自己说。”
半晌,沾着血的手接过了电话。
这是卓橦和李怀越的初见。
虽然那场相遇戏剧性十足,但我想卓橦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会觉得沾血的裤子与t恤需要丢掉稍显可惜。我的损失更大,除了那件外套,外套口袋里的饭卡也一并丢了。
我也没想到,这张饭卡成了李怀越找到卓橦的契机。
李怀越拿着那张饭卡找到我,询问我有没有学医的朋友时,我本能地生出极为警惕的厌恶。这种敏锐的第六感或许来源于见到过分优秀的同类而激发出的竞争意识,我猜,我远比卓橦,甚至远比李怀越自己更早察觉到李怀越对卓橦的兴趣。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卓橦的信息,但这没能阻止李怀越找到卓橦。
第二天下午,我骑车去找卓橦。我买了路边排了长队的梅花糕,塞在衣服里贴近心脏的位置。刚出炉的梅花糕烫得我皮肤生疼,于是我疯狂地蹬着车轮,让冬日凛冽的寒风从鼻腔里灌进去,冷却那颗过分滚烫的心,十五分钟的车程正好能让梅花糕变成适合入口的温度。
我和凌觉学来的这招,当初他就是这样暖着糕点,从X理工骑车去C医大找卓橦。
我熟练地找到实验教室,算了算时间,卓橦的实验课应该刚刚下课,但我没从陆续走出的学生里看见卓橦。
“找你哥?”卓橦的同学认识我,帮我冲着教室喊了一嗓子,“卓橦,有人找你!”
门打开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我眯了眯眼睛,卓橦出现在我的面前。蓝色医用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眼底带点疲惫的青黑,眉心微蹙,被打断的不耐与烦躁满溢而出。他的实验服上脏兮兮的,衣摆处皱成一团,与我想象中卓橦做医生时冷淡禁欲风的形象大相径庭。但这份乱糟糟的狼狈状态却让他剥掉了难以接近的外壳,变得生动起来,也将他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衬托得更加锐利摄魄。他转动眸子打量我,不亚于用手术刀精准切割我的灵魂,就在这几微秒里,我的心大概跳了两万下。
看清是我后,卓橦略一思索,似乎才想起今天的约定,他松下眉梢,那份让人紧张的压力也瞬间从我的肩上撤下,他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去走廊上的座椅那等着:“五分钟。”他说完关上了门。
在这五分钟里我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站在李怀越的视角,那一晚他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看见的是这样一张脸,不,甚至更甚,是脸上带血表情愠怒的卓橦。他在心跳孱弱时被唇上的温热气息唤醒,在眩晕中头一次屈服于居高临下的命令。如果我是他,将首都翻个底朝天也会把卓橦找出来。
像李怀越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能轻易得到,也不在乎用强制的,卑劣的手段掠夺一个玩上三分钟就失去兴趣的玩具。那晚处于劣势的失衡状态让他着迷,但这种着迷想要发展成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也许永远都不会变成爱,我对李怀越持怀疑态度。
因此卓橦换好衣服出来时,我递给他温热的梅花糕,忍不住道:“哥,最近小心有奇怪的人来找你。”
完成繁重任务后入口甜味的糕点似乎让卓橦放松下来,他咬着梅花糕,含糊地问:“什么奇怪的人?”
热乎乎的香甜气息传来,我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卓橦瞥见我的小动作,掰下一块梅花糕塞进我嘴里。
梅花糕什么味道我没尝出来,卓橦冰凉的手指倒是让我的嘴唇灼烧了很久。
“什么奇怪的人?”卓橦又问了我一遍,“你最近遇到什么人了?”
“上次你在警局门口救的那个人......”
“李怀越?”卓橦问,“他有找过你?”
李怀越的动作效率比我想象中高太多。
我点点头:“哥,他看上去不像好人。”
卓橦不置可否,只是说:“如果他再去找你,要告诉我。”
我后来得知李怀越算是我的学长,正在首都大学数学系读研。但我从未在学校里见过李怀越,只在卓橦实习的医院门口频繁见到那辆黑色跑车。经历过车祸的车子在外形上只做了粗略的修缮,车头瘪进去一角,张扬之上更添招摇。
那晚李怀越差点流血而死也不愿意去医院确实事出有因,他进入医院会产生生理性反胃,待上五分钟就能将吃的东西吐个干净。好在他家境富裕,请得起私人医生,从未踏足过公共医院,直到遇见卓橦。
卓橦治好了他的毛病。反复暴露于恐慌环境中进行脱敏,每次得到奖励卓橦少量的聊天陪伴时间,取得进步解锁更高级别的奖励卓橦偶尔空出来一起吃饭的机会。
等李怀越看见医生的白大褂,嗅到消毒剂与药品混杂的气味都只会想起卓橦,他的恶心反胃被求而不得的渴望与若即若离的愉悦替代,他已经能够踏足属于卓橦的领地。
卓橦因为实习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而我打开那扇门后,看见的却是李怀越。他随意地打量我一眼,并没让开可以通行的位置:“你找你哥?他去工作了。”俨然一副房屋主人的姿态。
也许在外人看来,李怀越长相英俊,家世显赫,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追求。但在我看来,卓橦根本没有理由接受他。
“你为什么会在我哥家?”我将哽在喉头的妒忌咽下去,问道。
李怀越笑了一下,他想必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表情、语气和动作都有浑然天成的自信和傲气,他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领子:“从我哥家滚出去。”
李怀越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冷下表情:“你是他弟弟,所以我对你多三分耐心,不要得寸进尺。”
他挣脱开我的钳制,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我会告诉卓橦你来找过他,现在,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以免你哥担心。”
虽然语气和内容完全不同,但我仿佛又变成了凌觉眼中那个小屁孩,除了愤怒别无他法。
我一个人去了卓橦的医院,坐在室外的石凳上等他。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我们的父母还健在,妈妈牵着我的手,我牵着卓橦的手,卓橦却有点不情愿,对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不用牵手走路了。”妈妈说:“可是弟弟还小,你要保护他。你们是兄弟,彼此陪伴的时间会比所有其他人都要长。”卓橦沉默了一小会,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等到卓橦下班已经月朗星稀,我两步跑去猛地把卓橦抱进怀里,他的气息冷冰冰的,像头顶的月亮。
“发什么疯?”卓橦问我。
我还没回答,卓橦掐住我的下巴将我从这个拥抱中拉出来,皱眉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我点点头。
卓橦拍了拍我的脸:“跟我回去。”
我抓住卓橦的手腕,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掌心里,兴许是看我喝醉了,卓橦没和我计较。我心里充盈着小小的满足。但这份满足很快被很快被迎面驶来的跑车撞散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