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橦沉默了一下:“我也......挺喜欢你的?”

凌觉问:“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他说完,猛地掀起外套笼罩住自己和卓橦,隔绝体育馆里明亮的灯和吵闹的人声,将混着雨水的湿漉漉的吻印在卓橦唇上。

卓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忽然又矮了下去蹲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小声说:“完了,我心脏跳得快要晕倒了。”

卓橦实在没忍住笑了出声,他将外套扔在凌觉的脑袋上,盖住他通红的耳朵和后颈,轻轻地踢了凌觉一下:“好丢人,快起来。”

后来,奶奶住院那段日子里,卓橦也生了一场小小的病,他没告诉任何人,连天天黏着他的卓淳都瞒了过去。凌觉觉察不对时,卓橦松下肩膀点点头说了难受。他被凌觉揽进怀里,睡了很暖和的一觉。醒来时看见窗外天边一抹金色,卓橦一时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他问凌觉,但凌觉答非所问,凌觉说:“我刚也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从九百九十九米高的梧桐树上飞下来,落进我怀里。”

凌觉(2)

卓橦的母亲生前一直有个愿望:加入医疗援非的队伍。但两个孩子接连出生,身为母亲,她不忍心离开她的孩子,只好想着等他们再大一些。可惜她没有等到。

将卓淳送出国之后,卓橦完成了母亲未竟的心愿。

J国身处赤道附近,白天气温超过四十度,上门问诊是个苦差事,大家便通过抽签决定任务分配。

“我去,你们再抽一个人出来就好。”卓橦抽走一支还没放入签筒里的红签。

“小橦你每次都去,歇一天呗。”老刘抬头看他。

“我们一起好了,最近这附近不是有暴动吗?两个人不安全。”小钱有点紧张地说道。

“真不安全的话,我们一起去有什么用,送更多人头吗?”林姐在小钱脑袋上敲了个板栗,“别抽了,你和小卓一起去。”

“附近有军警入驻了,很安全。”卓橦拍拍小钱的肩膀。

小钱站起身,拿过医疗箱,一把抓住卓橦的胳膊:“卓哥,你可得保护我。”

“嗯,会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太痛苦地离开。”卓橦道。

“哥!你别吓我!”小钱的嗓门很大,人已经走出门了,屋内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结束上门问诊后,火热的太阳一时让人眩晕。

“卓哥,我......头晕,可能有点中暑。”小钱抓住卓橦的胳膊,呼吸粗重。

本地大多数居民对他们都很友好,但最近局势动荡,此时在水资源如此稀缺的地方当街饮水不亚于拿出黄金抛洒。

卓橦环顾四周,空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不远处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军用车。他略微放下心,扶着小钱来到房屋拐角的阴影处,拿出水杯。

小钱咕嘟咕嘟地灌下水,脸色好了几分,他刚要将水杯还给卓橦,忽然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卓橦比他反应更快,推了小钱一把,一块石头堪堪擦着小钱的脑袋落下。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半大的J国小孩,还准备再弯腰捡石头。

小钱眉头一皱,用英语质问对方在干什么,那孩子显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言不发。卓橦按住小钱的肩膀,拿过他手里的水杯,对小孩扬了扬,小孩向前走了一步。卓橦立刻警惕地伸出手阻止他。

孩子穿着宽大的长袍,看不出衣物下有没有其他武器。卓橦用当地的语言念出两个词语:“停下。水。”随后将水杯扔了过去。

水杯砸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随之而来的子弹落地的声响。水杯被击破,水流汨汨。小钱吓得一跳,卓橦轻声道:“别怕,是那边的军队。”

小钱闻声望去,蓝白色的军车已经来到了距离他们不足五米处,这是一支维和部队,因为最近发生的暴动刚刚入驻。

前几天刚发生过自杀式袭击,独自一人出现在街道上的长袍小孩非常危险。狙击手从车窗探出身来,稳稳地端着枪,开口用英语对他们喊道:“跑过来,快!”

卓橦立刻起身拉着小钱向军车跑去,炽热的阳光下烟尘四起,他看见车上的军人们忽然站起身,那个狙击手跳下车来。卓橦没有任何犹豫,拉过小钱将他用力向前一推。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滚烫的热浪袭来,但下一秒,轰隆巨响如万钧雷击,在身后炸开。

卓橦感觉到有人揽住他的腰带着向前几步,他们被热浪掀翻在地,顷刻间天翻地覆,而他却被紧紧护住,甚至没接触到地面。

“你......没事吧?”头顶传来声音。

卓橦一阵耳鸣,勉强辨清对方说了什么,轻轻摇头:“没事,谢谢。”他试图撑起身,才发现自己本能地紧紧抓着对方的领口,他看见军装下一道狰狞的泛白疤痕,从颈动脉处斜切下来,贯穿锁骨。卓橦本能地想,这里的伤大概率是致命的,还能活下来命真大。

“队长?你还好吧?”烟尘过后,有人大声喊道。

“卓哥!”小钱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跑来。他想要拉开狙击手,将卓橦扶起来,但对方纹丝不动。

小钱有些迷惑地看向那人,只见他搂着卓橦的腰直接将他带起身,这核心力量看得小钱不禁咋舌。

狙击手抓着卓橦的手腕,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受伤?”

嗯?中文?小钱眼睛亮了亮,刚要套近乎喊句老乡,却看见他胸口处绣的国旗:N国国旗,于是改口:“哇,您会讲中文?”

对方根本没有回应他,他明亮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卓橦。

卓橦才抬起头,看向这个刚刚救了他一命的狙击手。

凌觉失踪的时候十九岁,彼时的青年已经完全长开了,眼眸明亮,五官英气,自有一股桀骜不羁的风流。

九年之后,二十八岁的凌觉锋芒更盛,生死里滚出的锋刃在太阳下似乎能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他攥着卓橦的手腕,望进眼前人的眼睛中去,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眸色里的讶然,脑海中像是发生了一场雪崩,陌生情绪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将他完全淹没。他不得不反复摩挲着卓橦的腕心,数着对方还未平息的脉搏以镇定自己:“......我们认识,对不对?”

很多个抓不住梦而惊醒的凌晨似乎终于从空中坠落到了实处,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滚烫地灼烧着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撕扯血肉般的疼。

九年前,他从一场雪崩事故中醒来,他现在的家人告诉他,他只是忘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告诉他,他从小就在雪山下长大。

炽热的太阳反复蒸烤着大地,身后还有熊熊烈火,连空气都扭曲起来。卓橦轻轻闭了下眼睛,试图缓解眩晕,他的心跳已经慢慢平复,熟悉的平静袭来。李怀越总将他遇事的过分冷静当成脆弱之处来心疼,卓橦理解他过度的保护欲,但在现在的卓橦心里,早已经将它看成一种馈赠他的父母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卓橦反握住面前之人的手腕,他的手指和对方滚烫的掌心比起来几乎是冰凉的:“我们的事一会再谈,你现在要做的是配合我们救助伤员。”他看着面前这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睛,“回答我,知道吗?”

联系大本营驻扎的队友前来支援,派遣身边的队友进行侦查,排除危险后疏散平民,解救伤员,护送医疗队伍前来救治,部队在这位年轻队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除了卓橦看向自己被紧紧攥着的手腕他始终不放开自己。

由于卓橦自己也是爆炸的遇袭者之一,因此被一起安置到了病房里休息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