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支开两?人，不愿他们看到自?己丢失眼睛的那一刻。

沈逸和萧子?乐当然不放心，他们表示拿药可?以，去一个人，另一个人留在他身边。

但花含玉坚持要两?人都走。

他说出这句话的这瞬间，沈逸和萧子?乐什么都明白了。

三人视线默默相对，花含玉开始颤抖，他受不住两?人的眼神，但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因为再过?不久，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面容了，所以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待沈逸和萧子?乐终于迈步离开后，花含玉瘫坐下来，帐子?里只剩他和沈负雪一行人。

沈负雪三人方才没有?跪，身上穿的都是神医谷弟子?衣服，花含玉将他们三人留下了。

在现实世界里，沈负雪其实没有?看到花含玉亲手?剜掉双眼的完整情形。

花含玉朝他们三人勉强笑笑：“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帮我。”

他居然还对别人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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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白眼前?视线模糊，他狠狠抹了把眼：“花真人……花师兄。”

他本想再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却发现这只是句无用废话，是啊，所有?人都无能为力，花含玉能救下所有?人，但没人能救他。

花含玉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们：“等出了白城，你们替我将信交给谷主，弟子?不孝，从此?以后退出神医谷，不再回去了。”

他摘下身上神医谷的腰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瞳孔划过?一丝怀念，很快就隐去了。

“我知此?番弟子?们无错，他们求我，只是想活命，但我……实在无法再以从前?的态度对待他们了。”

花含玉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让沈负雪取来针具，让晓白熬好止疼药，一碗药下去，他让解昀将刀子?递给他。

花含玉捏住刀子?，却发现解昀握得死紧，他一时?竟拿不过?来。

花含玉愣了愣，随即叹息：“谢谢……放手?吧。”

这里的花含玉只是过?去的影子?，沈负雪看着解昀沉默的脸和青筋暴起的手?，手?指又不由划过?掌心里的麒麟纹，走上前?，替花含玉理了理垂落的头发。

“花师兄，你既然不打算回神医谷了，如果现在偷偷跑掉，没人拦得住你的。”

花含玉见他们神态，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将解昀抓得死紧的指头揉开，不轻不慢说：“若我不管，白城就完了，如今分神期还不会感?染疫毒，万一久不治愈，异变了呢？分神期甚至更?高的修为也扛不住了呢？”

“城内不可?能一直困住所有?人，届时?不仅白城十万人有?难，天下都得遭殃，我又能躲去何处？”

他终于一点点，掰开了解昀的手?指，将刀子?握在了自?己手?里，他冲三人笑笑：“我不想看到天下人逼我的模样，也不愿疫毒伤害到我的朋友们，我非圣人，我有?私心，或许……我想的没有?那么多。”

无论是神医谷，还是道?玄书?院，讲的都是君子?大道?，为天下众生，曾经少年人们满腔热血，总觉得只要行侠仗义，修为至高，总能以苍生为己任。

可?原来苍生这么重，他背不起。

……他说着背不起，说着自?私，却对自?己下了刀，救了满城人的命。

花含玉摸了摸自?己眼睛，而?后以神识扩散感?知，代替视觉，因为没了痛感?，他仿佛站在第三人的角度，看着自?己抬手?，干脆利索剜去了双眼。

血水从花含玉白皙的脸庞淌下，沈负雪和解昀呼吸粗重，那刀子?扎进花含玉眼睛、扎在他们心口，但他们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可?晓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逃也似地冲出了帐篷，他闷头出去，差点撞到人，晓白抬头，才发现原来萧子?乐和沈逸两?人就守在帐篷外，没有?离开过?。

萧子?乐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出声，被眼泪打湿的面孔因为强忍而?扭曲狰狞，他仿佛要从自?己手?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拳头已经见了血。

而?沈逸神色空白一片，灵魂不知去了何处，与?他茫然安静神色相反的是他的手?，不停地、焦躁地抓挠着臂弯里的剑，那动作看着竟很疯癫，安静与?发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诡异地可?怕。

直到帐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咽，萧子?乐再也忍不住，扭头冲了进去，沈逸被他动作吓得浑身一颤，仿佛这才回了魂，他麻木又迟缓地下意识跟上，却在帐前?停了脚步。

沈逸浑身发抖，再站不住，哆哆嗦嗦，抱着剑蹲下了。

直到这时?，他干涸的眼球中才有?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落，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晓白伸手?想去拉拉他，但指尖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年少的仙君看上去一碰就要碎了。

晓白怕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不对，就会让沈逸彻底崩溃，但这种时?候，偏偏就有?人敢肆无忌惮说话。

“沈逸，沈负雪。”穿着神医谷弟子?服的沈负雪走到沈逸面前?，冷冷道?，“哭给谁看呢。”

沈逸埋着头，被这冷冷的嗓音激得又哆嗦了下。

解昀拉住沈负雪，沉声道?：“沈负雪。”

沈负雪却没有?停住，继续说了下去：“你什么都没有?做到，但一切本来可?以不用发生的，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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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狠狠一颤，突然抬起头来，咬着牙，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闭嘴。”

“柳非在封印浊界裂缝时?失去踪迹，白城的疫难也是浊界带出的毒导致的，如果不是浊界，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来幻境前?，沈负雪明明笃定道?，再看这些回忆，哪怕再亲临幻境，自?己也绝对不会受影响。在幻境中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似乎真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个匆匆的过?客，冷漠的旁观者。

但真的是如此?吗？

看到花含玉在众人的跪拜中灰败下去、目睹了花含玉活活剜下自?己双眼的场景，他真的完全无动于衷吗？

不，从前?的伤口分明从来没有?痊愈过?，沈负雪只是不去看，假装它们都好了。

但只要一碰，就会血流如注，透骨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