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户人家的河塘边被挖开,想不发现都难,同样他们也看到了张家旁的外来人,看见树顶上的沈负雪手中抓着红线。
“是他们,他们果然没安好心,阻止他!”
男人们提着刀具农具就冲了过来,有些年纪较大的阿婆也在其中,而年轻女人大多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只得抱紧手中的孩子。
村长这个精瘦的老头竟也很有力气,拎了把柴刀,领着众人冲来,看到对面的修士们手中剑已出鞘,扯着嗓子先发制人:“崔二和胡四都没出现,是不是你们将他们害了!”
风扬吼回去,不就是大声说话吗谁不会啊:“别血口喷人,不过让他们睡一觉,倒是你们,解释下这些乱葬坑是怎么回事!”
“什么乱葬坑,那是‘赐福阵’,快让那个红衣服的停下,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对,不客气了!”
云景惨白的脸从刚才起就没好过,他嗫嚅嘴唇,难得抬高嗓音:“你们知道这些灵魂被禁锢不得往生,死了还要饱受折磨吗?”
他的话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然而面前的村民比起语言,先一步用神情回复了他的问题。
他们双眼在奇异又轻蔑地反问:那又如何?
他们握紧手里的东西,咄咄逼人:“少废话,快停下,那可是我们的命!”
村民什么都知道,纵容着河塘埋尸,心安理得。
风扬看着他们一张张脸,朴素、纯粹,纯粹的人性恶意看得他狠狠一颤,不由后退半步。
村民拎着锋利的刀刃,逼近一步。
“站住。”
晓白以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沟壑,他眸中仿佛深邃得透不进光:“过此线者”他看口型想说“死”字,但顿了顿,冷冰冰改了口,“后果自负。”
晓白横剑在前:“他们是名门正派子弟,愿意让着你们这些普通人,我不同,有种来试。”
同样十三岁,差不多的年纪,他平静的表面下却有股其他少年没有的狠劲,非得有血与泪才能淬炼出的狠。
村民知道修士不能随便对普通人动手,所以早先时候把风扬云景赶出去也有恃无恐,这会儿他们虽然被晓白眼中的神情震了震,但还是不太信他们他们敢动手。
晓白握着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不过他没想到,风扬居然也提着剑站到他身边。
“我还从没伤过普通人。”抖着抖着也就不抖了,风扬稳住剑和心,“凡事总有例外。”
晓白抿唇看了他一眼,遂更加握紧手里的剑。
云景则在他们身后,朝张家出来的怨灵头上拍了张符。
因为在村民出现的那刻,一直安静的怨灵突然暴起,终于有了攻击意图,它朝着村民的方向张牙舞爪,嘶吼声不断。
云景满头大汗压制它:“别去,别去,要是沾了人命,你就没法往生了啊!”
沾了人命的怨灵不能被净化,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被镇压永不得解脱,为了这些人搭上永世命数,不值得。
一百零三根红线收紧,风中传来的呜咽声愈发清晰,村民们焦躁难安,有胆大的不管威胁,提着刀就冲上来,但还没到晓白和风扬跟前,被股无形力道直接掀飞。
有威压从晓白和风扬身后压过来,但却越过他俩,只震慑村人。
两人回头,看到了解昀。
解昀站在沈负雪所在的树下,剑未出鞘,但剑意已至,他冷冷道:“止步。”
有人还不死心,从后面扔出石头,想把树梢上的沈负雪砸下来,石子在半空爆开直接灰都不剩,村民还没看清,就如割麦子般再被扫倒一大片,东倒西歪趴在地上。
解昀的衣袍无风自动,只要他伫立在那里,就没人能越过分毫。
沈负雪手中线收紧,一百零三根镇尸钉嗡响,整个阿郎村笼罩在悲鸣中,沈负雪使用更多灵力,悄悄咽下嗓子眼的腥甜,冷冷俯瞰下面的乌合之众。
视线在触及解昀时,柔和了一瞬。
随着镇尸钉被逐渐拔起,阵法的破碎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越发高涨的灵魂哭泣,无数记忆碎片飞出,把阿郎村的真相展现在众人眼前。
阿郎村共两百多户,人口过千,村子规模不大不小,村中有个陋习,那就是重男轻女。
“怎么又是个女婴,这都第三个了!”
“溺死吧,养这么多女的干嘛,我要儿子。”
骇人听闻的记忆竟不是唯一,在不同的人生里重复着相同的事。
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女人,要么痛苦不已,要么像张婆那样因为生了几个儿子就洋洋得意,反过来跟村民一起迫害别的女子。
被他们一手带大的女童偶尔可以出门,帮着干活,但妇人基本不准出户,只有张婆这类完全融入他们的人才可以,因此胡四的娘子说多年未曾见过张家娘子,是因为她只在嫁过来时见过一次。
她俩在同一天从不同的村子嫁到阿郎村,于村口相逢,见到雀鸟停在张家娘子肩头,引以为奇。
修真界婚嫁习俗中,女子不像凡间界那样有盖头,两位新妇在阿郎村口相遇,身着嫁衣,对彼此友善地笑了笑。
阿郎村重男轻女的陋习周围许多村庄也知道,但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因为他们村生意做得不错,给的聘礼足以让他们把女儿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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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张家娘子不姓张,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庄,眉清目秀长得漂亮,家里人给她取名“荷娘”。
荷娘天生招鸟儿喜欢,她能听懂雀鸟的话,但不敢告诉别人,怕被当成怪物。
雀鸟教她识字,她从鸟儿们口中得知外面天地广阔,心生艳羡,如果自己能有翅膀与它们一同飞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