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晓白沉默片刻,漆黑的眼珠子轻轻动了动,他说:“大约没这么简单。”

沈负雪凝视干尸片刻,手上的折扇越捏越紧,扇骨竟有些不堪重负,发出声响,他面上再没了半点笑,桃花眼中的潭水死寂,暗流开始在水面下翻涌。

“解昀,你划开他们一点皮肉看看,要到骨。”

解昀松手放开树枝,拔/出了他的本命剑「惊鸿」。

惊鸿以黑金玄铁锻造,剑身通体漆黑,锋芒暗藏,出鞘之时无光亦有光,剑影惊鸿,霜刃弑空。

解昀垂眸:“得罪。”

他以惊鸿划开干尸皮肉,一刀见骨,且不伤骨头分毫,干枯蜡黄的皮肉包裹着雪白莹莹的骨头,骨头上,蜿蜒爬行着黑色符文,像恶心的虫豸攀咬纯白的雪,张牙舞爪不让其安生。

“净邪,聚阴,阴灵……”沈负雪每辨认出一种符文作用,脸色就更沉几分,他倏地抬手,从袖□□出根极细的丝线,丝线泛着红光,缠上了干尸的骨头。

沈负雪的本命法器「相思缚」,丝线为形,巧破万力,可缚百态,可缚人心。

只有归墟期的修士才有伴生本命法器,晓白见沈负雪动了法器,惊了下,想说什么,被沈负雪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沈负雪绕着骨头,姑且还是对他说了句:“我有分寸。”

晓白犹豫着闭了嘴。

解昀微微偏头,注意到这个插曲,但沈负雪只说这么一句,就抬手以灵力为墨,于空中画出一笔笔符文。

「相思缚」红光微晃,骨头上的黑色符文跟着闪烁,呼吸间跟沈负雪在空中画出的符文明灭呼应,沈负雪最后一笔落下,符文骤然散成数十只发着光的纸鹤,扑闪着翅膀飞走。

沈负雪收回丝线:“你们追着纸鹤去,但凡纸鹤停留的地方全部挖开。”

气氛太重,语调太沉,风扬云景这时候可顾不上想沈负雪和解昀算不算独处,他俩加上晓白都立刻追着四散的纸鹤飞身而去。

怨灵木讷地跪在原地,依然没有攻击的意思,解昀站到沈负雪身边,低头看着坑里的干尸,沈负雪随他一同看着,开口道:

“有人用改过的符文强行把死灵留在尸身上,让他们不得往生,再辅以净邪阵法,不让死灵轻易生出怨念邪气,用阴灵邪阵倒聚灵气,抽死灵的力量,让此方水土人士享受福泽。”

是没有阴德的邪术。

“光一两具尸体不够,阿郎村里有大阵。”

解昀目光掠过那具明显是女人的干尸:“邪术中养阴,多用女子。”

“是,在阿郎村施术的人既然傲慢,就不会用男人将就,只会全部用女子,所以这具婴儿也必然是女婴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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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负雪闭了闭眼,“我的纸鹤方才共飞出五十只。”

“解昀,你说这样被埋着的女子和婴孩,还有多少?”

重男轻女

答案是一百零三。

晓白等人回来时,面色都非常难看。

他们跟着纸鹤翻开了五十个土葬坑,每个坑内尸身数量并非一样,总体婴儿尸身多过成人尸身。

以亡灵的苦难为代价,构筑了所谓福泽深厚的阿郎村。

风扬捏着剑,手都在抖,晓白沉默不语,云景艰涩道:“村子里的人……知道吗?”

知道他们是踩在累累白骨上,才有这么多的鸿福和财运吗?知道有这么多女人和婴孩在他们村中不得安息吗?

晓白轻轻看了他一眼,这时候即便他穿着跟云中渡弟子相近的衣服,眼神却半点不像了,这些小弟子们眼中的干净和澄澈他半点没有,漆黑一片。

“村中女眷大多不准出门,以他们对女眷的态度,很难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如果是外人瞒着村里所有人将她们埋葬,再构筑对村里有利的阵法,他图什么呢,说不通。

轻飘飘的话听得云景面色惨白。

“去把他们叫起来,我去……我倒要搞个清楚!”风扬气得嘴唇都在抖,嗓子哽得发疼,“她们都是村民的家眷吧,就这么被放在这里不管吗!”

云景下意识伸手拉住他,沈负雪将折扇收回腰间,他动作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却振聋发聩:“你以为她们死因是什么?”

干尸里的成人只有极少部分是老妇,大部分从发丝和骨相上看,以二十到四十的女子居多。

婴儿还能猜测是自然夭折,可所有的妇人都是意外而亡吗?

风扬眼里布了血丝:“他们、他们”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就让我们看看,村民是否无辜吧。”

沈负雪说罢,忽而旋身跃至树顶,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村落,他袖中红丝迸射而出,一根又一根,将一百零三具干尸额头上的钉子尽数缠绕,末端捏在他手里,织成了一张以沈负雪为中心的网。

沈负雪扯住丝线,低喝一声:“起!”

「相思赋」红光大盛,镇尸钉牢牢钉在尸身上,天长日久,已经仿佛跟骨头合在一起,红线扯着钉子一点点朝外拔,笼罩阿郎村的大阵颤抖,地面震动,惊醒了全村的村民。

“怎么了怎么了!地动?!”

“快出去,不能待在屋子里!”

众人急急忙忙跑出,率先出来的尽数是男人,牵着抱着的也是男童,等他们发现地动不是很厉害,这才去顾女人和女童。

村民的慌张、孩童的哭闹,在他们抬头见到铺天盖地的红丝网时通通化为了震惊,夜色间鲜红的丝线交织,诡异可怕,空中时不时飘来无名喑哑,宛若厉鬼索命。

“不是地动,你们看红线连着的地方,天杀的,有人挖开了‘赐福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