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
所以他上辈子也是这样想的吗?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了那么久,俞婉已经很肯定寇冲上一世并没有像她憎恨他一样深陷在仇恨里,他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又爱又恨之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冷漠,就算他有心想放下仇恨,被她那样一直怨恨着,也无法朝她伸出手。
她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将自己作死,好在还有机会弥补。想通之后,俞婉也懂得关心寇冲了。周家不遗余力想打压他,周夫人借着胡杏娘在府中宴客的机会大肆结交大家夫人,俞婉便也朝前踏出一步,跟性情相投的夫人们积极来往。
往常她不爱出门,家里只有胡杏娘有车子,为了方便,爹亲自去市场给她买了一辆好车。寇冲从军中挑了一匹性情温顺的马儿,还让军中受伤退下来的将士给她赶车。自家有了车子果真方便,出门套上车就走,俞婉隔三差五便去两家铺子巡视,有时还能遇到薛仁甫。
薛仁甫告诉她,张志诚高中了,主动请求外放,正巧放到了瓜州,再有些日子走马上任,要从化隆县过呢。俞婉许久不大想起张志诚,半晌才回忆起来,心里是一点波澜也没有。
爹倒是又感叹起差点成为他女婿的那人,念叨了好一阵子。
原本胡杏娘住在梅花里的时候,瓜田李下,俞家兴不好常来看望俞婉,自从胡杏娘出嫁,便也搬进了隔壁的作坊。如今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叫俞婉觉得又回到了几年前。
这么好的生活,她可不想再被夷人破坏,近些日子努力回忆前世发生的事情,再有寇冲的补充提醒,大致理清了事情的经过。今上十六岁便登基上位,先帝将他托付给摄政王,摄政王把持朝政主宰大周便是十二年,直到四年前叔侄之间的矛盾渐渐浮出水面,皇帝才想着收回旁落的大权。
说来简单,摄政王一派如何甘心放权,朝廷明争暗斗、乌烟瘴气了好几年,皇帝还算有作为,历时几年总算将皇叔所有党羽打压下去。为了树立威望,近两年大肆改革变法,企图扩大周朝的版图,创造万朝来贺的繁荣景象,大兴兵事。
西北因前一任行军大总管的失利,丧失土地,皇帝极为恼火,当初便砍杀了不少将领。寇冲因为官职小、本事高,非但没问罪,反而给予重任叫他练兵。西域诸部的狼子野心众所周知,寇冲跟那边打交道日久,心里更明白,东北战事趋近白热化的时间,西北边防做的好是本分,做的不好反而会被开刀。
他上面虽还有刺史、指挥使等人,一味依赖旁人却不是他的作风。就算没有俞婉的提醒,高层官员也明白如今情况紧张。俞婉这样笃定的表现使得寇冲更加在意,原本打算每一月出境巡查一次,现在改为了半月。卫所的兵力大半带去了辽东,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人还有不少。
境外探寻过几次之后,各部虽没有明显犯边的表现,防人之心不可无,寇冲回来就将情况报告给总兵府。总兵府指挥使原是征战半辈子的老将,不敢掉以轻心,向朝廷上表将征兵年龄降低到十五岁,防患于未然。吃﹀肉群ˇ⑦﹒①﹑零︿⑤<⑧⑧〃⑤﹐⑨零
战事繁多,国库吃紧,朝廷虽也有心练兵,奈何发不出饷银,只将奏章压中不发。
这些事俞婉不是很清楚,可她知道不但寇冲重视,武官一系大多齐心,都不愿意再丢失疆土,大家比她还要悬心,因此就放下心来。想来上辈子也是如此,她是女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关心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寇冲常年在沙场上打滚的,比她敏锐地多,如何会没有半点防备。正月刚过,朝廷还未表态,却不能等了,总兵府召集治下的八个折冲都尉,上中下所有人加起来兵力达五千人,加上战场上退下来的和新征的该有一万多,新建的长城坚固结实,守城却是没有问题的。
永平卫最北的城是庸良城,以永平卫为中心,左右五个折冲府形成一道弧线包围圈,往内是周朝国土,往外是失去的伊州沙州疆土。五个折冲府互相拱卫,是西北最后的防线。俞婉特意打听了,寇冲去修长城的时候,扩大范围从庸良城往左右延伸,至少囊括了三个折冲府。
就算西北诸部毁约南下,只要几个折冲府互相帮忙守住大门,他们就前进不了。上辈子寇冲就守得庸良城,若不是大漠一队铁骑绕到南边直接攻打永平卫,她也不至于慌不择路。
防御外敌是西北诸将一直以来都不敢轻视的事情,如今不过在总兵府的带领下更加小心而已,日子还是照常过。二月份没过几天,家里便收到了寇芙的来信,说是胡杏娘发作了,俞婉赶紧套车出门,中午到了永平卫城外。
谁知守城的军士以前些时候有西北细作进城为由,来往的人员皆要仔细抄检,将俞婉拦在了门外。给俞婉赶车的张东盛是个暴脾气,他在军中便极为勇猛,没吃过亏,谁不长眼睛敢拦中郎将府的家眷,他就敢鞭子抽谁,跟几个嚣张跋扈的守门人闹得不可开交。
俞婉冷眼看着,已经表明身份是中郎将府来人,对方还一副凶神恶煞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像是不清楚寇冲是谁,反而像是故意针对。
恰巧指挥同知家眷从城外烧香回来,他家的夫人居然认识俞婉,见她被拦帮忙做了担保,将俞婉带了进去。俞婉来不及道谢,赶紧去参将府,后院正闹着,一个寇芙都不认识的妈妈在产房外吵嚷,说是寇冲遭受伏击,凶多吉少了,请夫人保重。
这哪里是叫胡杏娘保重,分明是怕她死得太慢!俞婉上前一步将人扇了个人仰马翻,厉声道:“谁叫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吓到夫人凭你是谁的奴才都担待不起!把她捆起来,等今儿事了,再找她主子好好说道。”
寇芙正六神无主,见俞婉来了,霹雳吧啦就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她刚派人去送信,后脚那妈妈就带着两个丫头冲进来,说是参将不好了,有几句话一定要交代给胡杏娘,又说寇冲去了半个月没回来,今儿传消息过来,跟夷人打起来被砍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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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给我写信
寇芙带着梅花里的奴才死命将那几个人拦下,若俞婉真在城外一直等检查完毕,胡杏娘这里听信消息,还不知会如何呢。
“怎么样了?”
“外面这么吵,娘派稳婆出来问了,我都瞒着说没事。嫂嫂,哥哥不会真有事吧?他半个月没来看娘了,前儿我还听人说北边又开始打仗了,哥哥在那边也不知好不好。”
“放心吧,谁有事你哥也不会有事,他是去巡查几个折冲府的,在咱们自己的地盘,哪来的夷人!不过有人看不得咱们娘们儿几个好,要害娘呢,你可千万别信,自己乱了阵脚,人家才高兴呢。”俞婉斩钉截铁,不但说给寇芙听,也是说给胡杏娘听。
房里面的喊叫声果然小了一点,不一会儿又出来个人,胡杏娘想知道参军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事。居然比关心儿子还要关心男人,俞婉叹口气,“参军就在营里上职,没有事,仔细告诉夫人,叫她放心。”
寇冲的事情是编的,寇建德出了意外自然也是编的,就算是真的,俞婉也不会叫胡杏娘知道。好在胡杏娘还算镇定,并没有受到惊吓,天色将黑就生了一个女儿,刚生下来的小孩子红红的软软的,寇芙爱得不行,不敢抱,只在跟前急得团团转。
听说是个女儿,胡杏娘大失所望,这一次生产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产后五天居然还不能下床,奶水一直不下,婴儿挑嘴,饿得嗷嗷直哭。
之前抓住那几个人俞婉打算扭送到公堂,就算不能将周家揪出来,也叫外面知道他家是什么货色。不想第二天寇建德得知此事,便将人放了,还叫胡杏娘不要追究。胡杏娘虽不甘心,又不肯得罪寇建德,不准俞婉再插手。
俞婉早见识过胡杏娘的糊涂,她也不算苦主,并不如何生气,只是寇芙气得要命,若不是小妹妹爹不疼娘不爱的,真想甩手走人。
“人家都明目张胆要害她了,若真听了那些谣传,生产中有个什么意外,还不是自己受罪。上房一哭,那边的心就偏得没边,说什么反正也没事,将误听消息惊扰娘的下人打几板子撵出去,家丑不可外扬就这么算了,娘居然也肯听,果真就按下不提。嫂嫂,有时我真恨不得没有这个爹这个娘,以前咱们在俞家的时候多么好,俞叔叔不管对我还是对娘都那么贴心,这边就算比不上俞叔叔,怎么是这个样子的。我娘不是原配吗?我跟哥哥难不成是捡来的,他就肯这么委屈我们,只跟周家巴心巴肺。”
寇芙气得爹都不喊了,这边那边的,叫人听见恐怕越加不受待见,俞婉却不好劝。寇建德对寇冲兄妹来说,不算合格的父亲,这是有目共睹的,碍于孝道,他们却不能不恭。
胡杏娘若是愿意为儿女做主,站出来指责寇建德,也算叫人心里觉得安慰,偏生她这个苦主还要帮着行凶的人。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俞婉从不过问胡杏娘的行事,疏不间亲,她也不能给寇芙出主意。
只是可怜了刚出生的小妹妹,亲爹就来看了一回,还是为了帮周夫人说情。胡杏娘压根不上心,至今奶娘带着。小妹妹还没有名字,褪去身上的红色,雪白可爱,极为招人疼,俞婉将孩子抱在怀里,姑嫂两个都不由心生爱怜。
“反正我也不管他们了,我就跟小妹妹玩,大不了以后带着妹妹回咱们家。”
俞婉笑道:“回去我就在你院子隔壁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留给你妹妹,想什么时候回来,派人给我送信,我叫人来接你。”
俞婉并没有住在永平卫,周夫人不欢迎她,连屋子都没有给她准备。胡杏娘生产那两天,俞婉跟寇芙住,之后便回了化隆县,隔三差五过去看望。俞香月听说寇家那档子荒唐事,也是说胡杏娘鬼迷了心窍,以前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尽干些糊涂事。
回到家里,俞婉就不再想永平卫的事,这些天一直在路上奔波,每天派张东盛来回送苍兰仙露。这人从来到家里便好似不存在,不显山不显水的,那一日在城门口尽显一个军人的气势,俞婉才注意到他。
军中退下来的人大多是因为残疾,张东盛的脸上有几道不可忽略的伤疤,看着极为怕人。左手筋断裂大半,软哒哒的干些轻活没问题,却不能用力。俞婉就想着将每一日的苍兰仙露分出来三分之一,制作成伤药,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将之前收集的药方找出来,挑出外伤药,坐在灯下把需要的药材都列出来,林林总总居然不少。萱草将烛光灯芯剪掉,屋里更亮了些。俞婉头也没抬,叫萱草倒杯水,屋里悄没生息的,有人给她倒了水,在她身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俞婉才反应过来,萱草何时穿过黑色。
昏黄灯光下的俞婉窈窕纤细,目光莹莹,唇边含着温柔的笑意,朝他睨过去,“回来怎么不出声?我就该忙我的事,一直不理你,看你做什么。”
寇冲身上穿着粗布军装,风尘仆仆,脸上胡子冒出来青青的一圈。俞婉放下纸笔,招呼萱草烧水,又叫厨下的婆子起火做饭。
隔着一道帘子,两个人在里屋,寇冲抱住俞婉,好的像一个人,“以前常年在外,几年不回家也不觉得想,如今不过出门十天半月,就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来。每天晚上睡前就在想你在家里干什么,过得好不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能吃能睡,还用你在外面操心吗?”
他越来越黏糊,以前不爱说的情话现在也能脱口而出,哄得俞婉心里暖暖的。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思念躁动的心总算被安抚下来一点,“婉婉,你没有给我写信。”
俞婉道:“你一天一个地方,我写了寄到哪里呢?我倒想给你写,这些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随即便将胡杏娘生产、周夫人设计的事情交代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