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对你有意,去年还打算求亲,怎么,你看上他了?”说这话时的表情骤然又暗沉下来。不止她面对他维持不了半点体面,他同样,一遇上她的事,风度荡然无存,整个一不择手段的疯子。

“没有。”俞婉倒是想拿韩宣当借口,逼寇冲知难而退,可韩宣实在分量不够,何必害他。

“只不过是铺子里的常客,又是邻居,经常带些客人照顾我的生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做生意以和为贵,我怎好赶人家走。”

寇冲的气息平顺下来,刚还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雄狮,不撕碎侵略者誓不罢休。转眼又被顺毛捋舒服了似的,收敛起尖利的爪牙,眯着眼睛享受。

这人着实阴晴不定,看他这样子,韩家兄弟固然有错在先,他顺水推舟给人下套也并不冤枉。俞婉实在不想无辜之人为自己所累,疲惫道:“放过他们吧,气你出了,韩宣以后会注意言行的。”

她会主动避开他,不再给他机会纠缠,免得送掉无辜小命。

寇冲没回答,在夜色的掩护中上前一步,将她纳入拥抱的范围内,执起她柔软的手,在掌心摩挲。常年舞刀弄棍,战场上厮杀陷阵,他的手是年轻男人沸腾的滚烫,粗剌剌的触感擦得她有点疼,完全区别于文弱,只是这小小面积的接触,管中窥豹,就能知道这个人本身的力量多么强悍。

俞婉忍气吞声,好不容易劝好,不想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乖顺地任他拉着手,在掌心里揉揉捏捏。

他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压迫十足,仿佛死神最后的通牒,“婉婉,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若她还拧着不松口,他就要替她做决定了。

俞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一阵冰凉。未来的道路已经在无形中铺陈在脚下,可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依照自己的心意,过有选择的生活。

其实她能猜到一点为什么寇冲突然盯上了韩家,一来韩宣缠着她,确实令他恼怒想教训一下这个胆敢觊觎她的人。二来,杀鸡儆猴,他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让她明白,只要他想,可以不动声色将任何一个人算计于无形中。

所以,乖乖听他的话,不要闹,不要逃。

他真正的手段,一定是她不能承受的。先前那些吓唬她的话,不过是他还没有认真,一旦真的想下黑手,她便是他掌心里的鸟,永远也不可能飞出去。

再能开导自己,俞婉也有些沉郁起来。早知道会这样,重生回来那一天她是否会做同样的选择,若是走上跟前世一样敌对的道路,是不是结局会好一点?

俞婉单手撑着脸颊,站在柜台后面发呆。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拉眉耸眼往店里看,俞婉俏脸一沉,“干什么的?你在我家东张西望什么。”

那男人色眯眯的眼神在俞婉身上扫了一圈,脸上的笑像朵干菊花一样难看。杜二姐招呼完一批女客,回头看见门口的人,脸色大变,显然认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来店里,先回去,有话晚上再说。”

那男人显然不愿,死皮赖脸、拉拉扯扯,杜二姐脸色涨红,又有所顾忌。俞婉正要喊刘达出来。杜二姐挣脱男人的纠缠,走到俞婉面前,说是有点事,要出去会子。

“没事吧?那人找你麻烦?”俞婉孤疑地看看两人。

“没事,东家不知,这就是我以前那个。找我有点事,说几句话就回来。”

杜二姐都这么说了,俞婉不好再拦,准了半天假。却没想到,再次见到杜二姐,是因为她杀了人,在监牢里等着俞婉前去作证。

俞婉当即就傻了,以为刘达开玩笑。

刘达焦急道:“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是真的,二姐杀了她前头的丈夫,被邻里发现,立刻扭送到了府衙。事迹恶劣,明府大人亲自审问,二姐一字不瞒,全招了,请咱们过去不过了解经过并下达处罚。”

“天呐,怎么会这样?”冯婶发出惊呼,还是爹见识广些,“是点名要婉儿去,还是谁去都成?若只要店里的人去,刘掌柜陪我去一趟,我是当家的,你跟二姐相处日久。咱们两个也就能说清了。”

俞婉怎么放心的下,自然要一同去看看才能放心。没见到杜二姐本人,县里的师爷召见了几人,问了些关于杜二姐的事,记录在册,便请他们出去。

聚宝阁跟明府也算有些来往,却不过情面,师爷道:“犯人供认不韪,人证物证俱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虽已经签名画押,今儿却走不完流程。人命关天,自然要清楚了解全过程才好定案。至于犯人,这会子是不能见的,明儿上堂几位再来吧。”

走出衙门,爹长吁短叹的,听师爷的意思,这件事板上钉钉,似乎没有了翻供的余地。俞婉却不死心,再怎么杜二姐帮了她两年,朝夕相处,说是亲人也不为过,总要努力一番,才对得起相处一场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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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定为‘过失杀’

衙门里没人,就是塞钱顶多送东西进去,却见不到二姐。第二天,县令大人果然当众审问杜二姐,在堂的还有连婆子,身边一个妖妖俏俏的媳妇子,想必就是桂花。若不是有衙役拦着,婆媳二人恨不得上去撕了二姐。连婆子哭得声嘶力竭,要二姐还她儿子命来,桂花唱作俱佳,却看不出有几分真伤心。

见俞婉一家人跟杜家医馆的人都站在外面,甚至攀咬两家纵容杜二姐行凶,恐怕是想将聚宝阁和杜家医馆拉下水,捞点赔偿银子。爹气得脸色铁青,不好在公堂上高声喧闹。杜家也脸色不好看,一个个不善地盯着连家婆媳

不过一个晚上,杜二姐已经不成个人样子,小袄上大片血迹,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看得人心酸。

原来她一直没说话,堂上问一句,答一句,直到连家胡乱攀扯,这才开口,“大人,民妇是杀人不假,却是被逼无奈。那连谦乃是民妇前夫,和离已有三载,我跟他家再无来往,他却不放过我,先是指使连婆子找我要钱,一回两回总也不够。还叫我偷东家的东西与他私卖,我当然不肯,那连谦卑鄙小人,利诱不成改为威逼。拿小女连衡要挟我给他钱去赌,民妇没办法借给他几回银子,他还不知足,这一次找我出去问我要两百银子,如若不给,他就把小女带走卖掉。民妇爱女心切跟他撕扯起来,被他掐住脖子,慌乱间这才失手错杀他。连谦借钱,每每留下了字据,就收在聚宝阁账房柜子里,大人可随我东家去取。”

当即便下来两个衙役,俞婉点点头,刘达带着人走了。

俞婉关切地望着杜二姐,二姐却不看她,只面对‘青天明镜’的牌匾跪得笔直。听她陈情,听审的百姓议论纷纷,有说杜二姐实在冤枉,也有说她罪有应得,有赞明府大人英明的,也有期望从轻发落的。

一听有人求情,连婆子嘶声哭喊起来,“大人明鉴啊,这妇人实在刁钻,先前她在我家时便不事姑婆,不尊长辈,桀骜不驯。进门三五年一无所出,我儿为子嗣计,这才迎了二房进门,哪知她半点不知悔改,嫉妒成性,硬是要求去,带走我家大半家财。我儿找她归还,在她嘴里居然成了勒索,还恼羞成怒杀害我儿,求大人为老婆子做主啊。”

两面陈词不一,底下的评论转了风向,若连婆子所言非需,杜二姐却不算无辜,又指责起她来。俞婉不大清楚连家的事,可相处下来,依照她对杜二姐的了解,连婆子的话绝对不可信。

杜二姐杀人不假,只是按照法律,又分为‘六杀’,包括‘谋杀’,‘故杀’,‘斗杀’,‘误杀’,‘过失杀’,‘戏杀’等,在此基础上规定了不同处罚,分别量刑。俞婉倒是想使什么法子,帮杜二姐将罪名定为‘过失杀’,以铜赎罪,只要交钱就量刑从宽。

连家婆媳并不打算放过杜二姐,不但一口咬定是情节最严重的‘谋杀’,还一个劲拉扯聚宝阁根杜家包庇之罪,这样一来,俞婉反而不好出手。可杜二姐分明是被逼无奈,若她不帮忙,便只能眼睁睁看她以命偿命。

名堂上争论不休,看热闹的指指点点,双方的证词都需要时间去采集人证物证,惊堂木响,暂时休堂。杜二姐被带下去了,俞婉只能打点着帮她送了点衣物热水,如今春寒料峭,冰冷潮湿的牢房里恐怕不好过。

回到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俞婉先道:“二姐的为人咱们都知道的,肯定不会是‘谋杀’,她连杀鸡都不敢,何况活生生一条人命,不被逼到绝境绝不至于此。横竖我信她这个人,只要能争取到‘过失杀’,多少银子也没有一条人命重要。”

“东家仁义。”刘达接着道:“先前好几次我看见连谦来找二姐儿,因是家事,我不好插手,二姐又是个好强的,同为掌柜,也不想在我面前露怯。她说得那些借单,如今都在明府大人手里,连家再狡辩,也赖不掉他家勒索二姐的事实。那连谦是个混不吝的,连老子娘都不在乎,肯定是他想卖了衡姐儿,二姐这才跟他拼命。二姐本就学医,人身上什么穴位要害一清二楚,激愤之中,恐怕下意识就下了狠手。”

听说凶器是一根银簪子,扎进连谦脖子上大动脉,失血过多而亡。俞婉嘱咐刘达慎言,这话不能给连家知道,否则就是定罪‘谋杀’的有力证据。

刘达连连保证,不过在自己人面前分析分析罢了,冯婶跟爹也保证不外传。俞婉想给杜二姐请个状师,好好陈情她的无奈苦衷,争取舆论支持,这事交给刘达去办。

至于冯婶,则留下照看衡姐儿,这孩子那天跟杜二姐一起回家,如今也吓坏了,躲在傻大姐房里,哪里也不肯去。聚宝阁打定了主意要帮二姐争取,别人没说什么,倒是杜家先来泼了一盆冷水。

杜二姐的哥哥得知俞婉要请状师,有些羞愧,还是道:“算了吧,我那个妹妹我知道,她认罪就表明已经打定主意,不牵连任何人,自己承担应有的责罚。她生来就是个要强的,说嫁给连谦就要嫁,家里怎么劝都没用,和离也不跟家里商量,带着孩子就回来。我是拿她没办法,如今连家人找上来,要你我两家各出五百两银子便松口承认‘过失杀’,我家实在拿不出来,就是贵家,五百两恐怕也是几月的收入。连家狮子大开口,摆明了不死不休,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是不管的意思,冯婶跟爹替杜二姐为家人的冷血生气,俞婉没有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先是使了银子打点县衙上下,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状师,确实有用,经过状师的一番修饰,杜二姐的苦衷、无奈、奋起反抗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惹得堂下看客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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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就派人来提亲

可连家却死咬着不放,一定要杜二姐杀人偿命,休堂之后,俞家兴上后堂打听明府大人的意思,出来后摇摇头,“问题出在连家身上,只要他家松口,至少可以争取个‘斗杀’或者‘误杀’,不管坐牢还是流放,至少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