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保证,我怎么信你?”

“那你要我怎么保证?”

“录一个视频,在视频里,你要承认一直敲诈勒索我,并且说明你掌握的所有关于我的黑历史,全是造谣。”郭恒说:“这样我姑且算是也有了你的把柄,我们互相手里都有把柄,大不了同归于尽。”

翟昌亮面露精光,发出“珂珂”的古怪笑声:“你要我承认违法犯罪,你怎么不干脆要我去自首好了。”

郭恒:“我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法很公平,我不会把这个视频泄露给任何人,更不会交给警察,你答应了,视频一录好,我就把钱给你。”

翟昌亮:“我要是不答应呢?”

郭恒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语气仍旧平静:“那你就别想拿到钱了。”

翟昌亮想发怒,眼珠子一转,态度软和下去:“好兄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还做过老同学的份上,你先把钱给我,我回去以后肯定录视频给你。”

“我不相信你回去会乖乖录视频给我。”郭恒说:“我不是傻子,你也别把人当傻子看。”

“我眼睛得见到钱,这事才有谈的可能!”翟昌亮说:“你也别把我当傻子,鬼知道你今天有没有带钱过来。”

“见到了钱,你就肯录视频?”郭恒问。

翟昌亮咬牙切齿:“录,见到了钱,我当场就录。”

反正见到了钱,他抢了钱就跑,钱到手了,还怕郭恒?

郭恒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吧,跟我进车里,在车后座。”

郭恒用蓝牙钥匙自动打开门,翟昌亮立刻扑上前,拉开后车门坐进去,郭恒也坐进了驾驶座,透过后视镜冷眼看着后座的人四下翻找钱袋子。

“钱呢,我的钱呢?”翟昌亮没在后座找到他朝思暮想的三十万,愤怒又慌忙地质问郭恒。

郭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慌不忙地说:“我把钱给你看了,你真的会当场录视频?”

“会!”翟昌亮急道:“郭恒,三十万在哪,快把钱给我看看。”

郭恒拿起藏在副驾驶座下面的一个大黑袋子,将拉链拉开了五厘米的缝隙,露出里面的纸钞来,“钱在这里。”

翟昌亮伸手欲抢,被郭恒拦住:“不行,你要先拍视频证明是你敲诈勒索我,造谣我!”

“你自己干得那些好事儿,还需要我造谣吗?”翟昌亮冷笑:“你当初伙同我们欺负的那个人说不定早就死了,我手上有血,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你在网上发的那些帖子,评论,句句都是你自己打出来的字,瓦尔特之神,别人不知道你这个马甲,我可知道,我要是把你在网上发的那些言论打印出来,贴满你单位的墙上,你猜你那些同事会怎么看待你,你领导会怎么看待你,你家那大肚肥婆会怎么看你?”

“你嘴里放干净了。”郭恒终于变得有些恼怒:“我能笑她是大肚婆,你也配笑话她,你给她舔脚都不配!”

翟昌亮咄咄逼人,眼眶充血:“就算我拍视频了又能怎么样,我随时可以矢口否认,说是你拿刀逼我拍的,你真以为能和我一刀两断了?做梦!我就算死也要缠着你,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

说罢,翟昌亮伏身探向副驾驶座,伸手去够大黑钱袋子,他兴奋地拉开拉链,哗啦一声,纸钞崩了开来,除了最上面一层的粉红百元纸钞外,底下叠着的白纸也四处飞散,给翟昌亮弄得一时间愣住了。

不过翟昌亮没有能够再发怒,他伏在驾驶座和副驾座之间的小空间上,嘴角流下一丝鲜红的血,眼睛瞪得极大,不知是惊讶被白纸冒充的纸钞骗了,还是震惊于自己的腹部被利刃刺入,毫无防备。

郭恒紧紧攥着手里的水果刀,接连刺了十七下,直到他再也听不到翟昌亮的痛喊,那具身体倒在车子里,手还够着钱袋里的假纸钞,眼球凸起,呲目欲裂,不肯闭上。

飞扬起的白色纸片冥币般地最终落到翟昌亮的尸体和郭恒的身上,满车狼藉。

郭恒的手、臂膀和膝腿沾满了鲜红刺目的血,他闭上眼,一手抓住方向盘,另只手哆嗦着掏出手机,但手上满是黏糊糊的血,面容也解不了锁,他愈发着急,却不小心拨通了紧急联系号码,唯一一个不用解锁手机也能拨通的号码。

这是顾胜鹰的号码。

***

“想好了吗?”

“想好了。”

“大胆去做,我给你收尾。”

“谢谢……师父。”

铜锣街道的巷子里,迟欢再一次站到这扇门前,油漆剥落得差不多了,她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作,物是人非,张大娘搬走了,旁边几家住户也都搬走了,墙壁上贴着待售的告示,只有这扇门安安静静地矗在这里,什么都没变,好像她推开门,哥哥就会走出来,把她抱进去,在她怀里塞一个热乎乎的油登子。

迟欢松开手掌,看着手里的陶瓷小兔半晌,粉嘟嘟的陶瓷兔被长年累月地摩挲,就剩下原本的白色,她放回进贴身口袋里,才抬手敲门。

门里无人应答,她耐心地敲了五分钟,可还是没人开门。

师父告诉她,那个老男人就在里面,他搬走过一段时间,钱全赌输了后又灰溜溜搬回来了,房子产权是哥哥生母的,老男人无权卖掉,否则这个房子也留不住,师父不会骗她,看来那个老男人是又喝醉了,醉倒在哪个角落发霉呢。

她走到旁边,挑拣 朢 憂 ????????? 怤 镄 整 理了一块石头,用这块石头直接砸开了老旧的门锁。

“谁啊”门口的响动惊醒了屋里的人,老男人的声音枯哑难听,喉咙里闷了黄痰,说出这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口里的浓痰。

迟欢走进屋子里,冬日太阳落得快,但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是我。”迟欢说:“爸爸。”

她依然叫老男人爸爸,因为她从不觉得爸爸是尊称,或是什么亲昵的称呼,对她来说,就是个普通的代号。

老男人先是怔住了,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灯,屋里只有裸灯泡,灯光是灰黄的,罩在迟欢脸上,像蒙了层尘土。

“好闺女……”老男人嘴撇下去,嘴唇颤抖,突然把手里的酒瓶扔到迟欢脚边:“你个不孝女,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才来看你老子!”

迟欢没有什么表情,等到了真的站在老男人面前,有机会亲手复仇的这一天,她发现她的心里没有快活,一丝一毫的快活都没有。

她真正想看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哥哥离开之前,她被哥哥护在羽翼下,尽管哥哥的羽翼是那么的瘦弱,那么的稀疏,但她仍然被保护得很好,父亲的拳脚极少直接施加到她身上;哥哥走后,父亲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她还算可以,虽然还是恶声恶气,起码没有动手,再后来,她被收养家庭接走,她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也再也没有见过哥哥。

师父告诉他,哥哥还活着。活着,只有这两个字,迟欢何其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字背后蕴藏的诸多苦楚,生存是人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哥哥的处境,也许只能满足这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已。

“你还记得迟朔吗?”迟欢问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