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老男人躺倒在地上:“那个贱种,被人玩的烂货,卖都卖不出好价钱!”

迟欢的眼神一下子寒下去,冰刀般地刺向地上的邋遢酒鬼。

“你为什么要这么虐待他。”迟欢问出她从未想明白的问题:“他再怎么样也是你亲生儿子,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儿女双全,日子不知道比多少人都过得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个正常的父亲那样,哥哥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有出息,能好好供养你的老年,你就算喜欢赌,喜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也不至于残忍到把你的亲生孩子卖给人贩子!”

“亲生的?哈哈哈哈”老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亲生儿子,亲生女儿?你们是吗,你们怎么可能是我亲生的,我二十多岁就被查出来没有生育能力,你真以为我养你们是为了什么,什么卖给人贩子,老子就是人贩子,老子就是人贩子!”

这个巨大的真相砸过来,砸得迟欢昏昏沉沉,险些儿站不住。

“什么……”迟欢上去揪起老男人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是摇钱树,懂不懂,你长得不好看,没事儿,有个小逼就行,有的是人愿意出彩礼钱买你的洞。”老男人桀桀地笑起来:“兔牙子,你老子娘生下你,看你是个女婴,还是个兔牙子,就把你扔在锣河边上,是老子救了你,你该感恩戴德,要不是老子,你就死在那条河里,泡发了都没人管!”

“那哥哥呢,迟朔呢,他总该是你的,你凭什么那么对他!”

“是个屁,那贱娘们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还以为我不知道,仗着模样好看儿,到处勾搭有钱的爷,但人家有钱的爷瞧不上她,私生子也不认,活该!贱货!”

“哥哥亲生父亲是谁?”迟欢忙不迭追问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老男人斜觑过去:“知道了让那小野种认祖归宗过好日子去,我呸”

“啪”老男人被迟欢一巴掌打得偏过头。

“你是该死。”迟欢站起来,“但你只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死。”

“人被烧死,是最惨的死法之一,但如果把全身涂上油再烧,人会死得更慢,更痛苦。”迟欢勾唇:“也更香。”

老男人仰头看向迟欢,他的表情从不屑,再缓缓转为惊惧。

“你想干什么?”

迟欢说:“我替哥哥,送你下地狱。”

晚荷靠在巷子墙壁边上,点燃了一根烟,烟头明灭闪烁,在她身后,屋子里冒出窜天的火光,但只是一瞬间,火光低矮下去,灰色烟雾徐徐上升。

先割了声带,再烧,省得扰民,这是她给小不点的建议,还有,要记得打开煤气灶。

门的另一边除了刚开始杀猪似的嚎叫外就再也没有人声传出来,只有噼里啪啦的油脂燃烧的声音。

肉香四溢。

118 | 115.婚姻

【.】

这是位于市中心最奢靡地带的酒店,奇特的外型被誉为这座经济中心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而顾胜鹰站立的地方位于酒店十八层空中花园的咖啡厅里,除了她,就是坐在她身后,褪去惊惶后仅剩迷茫和恐惧的郭恒。

“救救我。”郭恒起身朝顾胜鹰快步走去,他扯住顾胜鹰的肩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用力:“他的尸体在车子后备箱里,那是一辆黑车,没有在车管所登记过,我把指纹擦干净了,肯定查不到我们身上,那里也没有监控,没有人看见,只要我们把尸体处理干净了,没有人会发现这件事。”

顾胜鹰八个多月的孕肚已经极其明显了,她扶靠在玻璃护栏边,手撑在护栏光滑的边缘,肥硕的手指间夹了一根烟,她的脸被十八层楼的穿堂风吹得微红,她的表情像是在发呆,又或是在思索,晾了郭恒十多分钟后,她回过头,看向郭恒:“没有我们,只有你。”

噗通郭恒跪下了,膝盖和坚硬的钢化玻璃相碰时疼得他龇牙,他果断了抛弃了尊严抱住顾胜鹰的大腿,“帮帮我,老婆,只有你能帮我了,只有你有能力帮我!”

“郭恒,你知道你犯下的是谋杀罪吗?”顾胜鹰说:“你杀了一个人,有计划地杀了一个人。”

“我没有计划,我没想真的杀他,我只是想逼他拍视频而已,我不想再被他威胁了。”郭恒哭着说:“我明明可以继续忍下去,但他威胁我,说要对你动手,我怕你有危险,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我才以身犯险去见他,我都是为了你,老婆,我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是他在车里侮辱了你,我才冲动,一时冲动……”

“为了我?那你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告诉我这件事,没告诉我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在敲诈勒索你?”

“我是害怕你担心,我,我想一个人把这件事解决了。”

“既然你想一个人解决,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老婆,亲爱的,我找你帮帮我,救救我!”

顾胜鹰笑了一声:“郭恒,你不是为了我,从始至终你都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体面,只有闯下祸你才会想到我。”

郭恒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用额头抵住顾胜鹰的腿,手指紧攥着她裤子布料不放:“你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利益一体,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果你丈夫是杀人犯,你的官运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你忘了吗,你说过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我的朋友是你的朋友。”

顾胜鹰厌恶地蹙起眉,甩开郭恒的手,向里走了几步,“你最好不要尝试威胁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老婆,你会帮我的,对吗,你一定会帮我的,我没有威胁你,我在求你,我求求你了,亲爱的……”郭恒膝行过去,哭得弯下了腰,他摘下眼镜丢在一旁,鼻涕流进嘴巴里,导致越说到后面语调越含混不清。

“你去自首吧。”顾胜鹰说:“是的,你犯的这个大错会影响到我,比你想象中的影响还要大,但你自首后,我会尽力帮你找关系,争取死缓……”

“顾胜鹰你个王啪蛋!”郭恒突然吼了这一嗓子,由于情绪异常激动导致破音,他爬起身继续吼叫:“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接近傍晚,风很大,吹得他头发乱蓬,遮住左眼。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的丈夫,你跟我结婚就是为给你肚子里的野种找个名义上的爹。”郭恒吸了口气,把流进嘴巴里的鼻涕咽下去:“结婚,生孩子,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把这些当做任务,你冷血地完成它们,每完成一项就在计划表上勾掉这一项,这样你才不会被你所在的圈子视为异类,因为他们不会允许单身女人从政,哪怕你的背景滔天,他们只会允许一位母亲从政,因为每个男人都有母亲,他们爱戴母亲这一个身份!你找我做你的丈夫是因为我没权没势,最适合做被你操控的小丑,配合你完成你那伟大的、虚伪的母亲和妻子的把戏,你在采访里大肆吹嘘你努力维持事业和家庭的平衡,但你根本就没有家庭,没有丈夫,你眼里只有你的事业,你是个丑陋自私狂妄冷酷无情的魔鬼!”

顾胜鹰没有躲避狂怒的丈夫的视线,她直视着他,像观赏一只可怜虫。

“你不配做妻子,因为你迟早会逼疯你的丈夫,你也不配做母亲,因为你的孩子甚至活不过成年,它会像你的丈夫一样,被你活生生逼疯。”郭恒怒到极点反而笑出声:“哈哈顾胜鹰,你这辈子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没有人爱你,你的父母不爱你,抛弃了你,你的堂兄弟们和你打官司争夺家产,你是不是从来没体会被爱是什么感觉,你看我可怜吗?可我看你更可怜,我起码大学里谈过几次单纯的恋爱,你呢,你有过初恋吗,你有过真正爱你的情人吗?你都四十了,连恋爱都没谈过,有哪个女人到四十岁都没谈过恋爱,没体会过被爱的感觉的?你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没有人爱的女人!”

“爱,很重要吗,到底是谁在给女人灌输必须要拥有爱?”顾胜鹰说:“你说得对,我没有被爱过,我也没有爱过别人,因为我不想要,也不需要,我有钱,有权,有势,我有这世上百分之一的人才拥有的东西,我现在拥有的,金钱和权力,就是我所渴望,并且需要的东西,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贬低我,以便于你掌控接下来的话语权,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信誓旦旦地自白,说你才是唯一爱过我的人?”

“我本来就是唯一爱你的人!”郭恒说:“只有我爱你,了解你,发自内心地呵护你,珍惜你,我排那么久的队给你买你最爱吃的东西,我只要有空都会接送你上下班,你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和我的关系我也没有抱怨过你,你说你腿部水肿,我从网上学习按摩手法,天天晚上按摩到你睡着,我甚至为了你去做脸部微调和医美,就因为你说了一句我戴眼镜不好看,我坚持戴隐形眼镜,直到眼睛发炎去动手术,你没有陪我,我一个人去医院做手术,你知道医生问我家属在哪儿的时候我有多尴尬吗,回家后我也没有责怪过你,你只肯雇佣钟点工,不肯雇住家保姆,家里细小的家务活全是我干的,平时也都是我下厨,我点外卖,费劲心思只做你喜欢吃的,但你从来不在乎,也看不见我对你,我对这个家庭的付出,你把这些都当成理所当然,事实上,是你偷走了我的生活去点缀你的事业!”

“我没有逼迫你做家务,逼迫你接送我上下班,更没有逼迫你戴隐形眼镜,给我按摩。”顾胜鹰说:“那次手术我打了电话给你,解释了我有个会要开,否则我肯定会去陪你的。”

“你不会去陪我。”郭恒眸色泛着水光:“你也没有在开会,那时你就在这栋酒店里,和你的男下属开房。”

“你非要幻想不存在的事情,那你就尽情幻想好了。”顾胜鹰在椅子上坐下,她表情烦躁地重新点了根烟。

“没有人比你更无耻了,顾胜鹰,旁人都说是我攀附你,我吸你的血,这话太高估我也太低估你了,谁能有本事吸你的血。”郭恒说:“是你源源不断地吸我的血,我才是你的血包,你吸走了我的生命力,像只怀孕的母螳螂把我一点点吃掉,我到了今天这地步,都是你害的。”

“所以呢?”顾胜鹰说,她吐出形状能维持很久的烟圈,随手把烟蒂敲在咖啡杯里,“既然你了解我,你就明白,我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愚蠢或单方面付出而感到抱歉,我没有心理负担,更没有道德羁绊,你说爱我,没用,你说恨我,也没用,你不停地责怪我,试图绑架我为你的选择负责,更没有用,婚姻的本质是人身关系和财产关系,想结束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很简单,我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我为自己做出的愚蠢选择而付出的代价我竟然选择了你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