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野没忍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这种场景,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嘴角撇了撇。
“我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就算知道,我也不屑去找他们。”陆存野说。
迟朔轻轻笑了。
“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告诉你,丁辉父亲那里似乎有人惹出了麻烦。”陆存野道:“不枉我忍着恶心和丁辉厮混那么长时间,我千辛万苦查到,是工地上的人命官司,被层层包庇瞒下了。”
作者有话说:
控告父母那句致敬《何以為家》
本來是有裴遲對話的情節,但電腦硬盤壞了存稿也丟了,懶得靠回憶重描,乾脆用陸遲對話來作總結分析,裴律的優績主義人設在釣系美人副本已經初露端倪,一切都有跡可循,本沒打算這麼快撕破精英假面,但我決定加速,所以後面節奏會加快,爭取五十萬字內完結這篇文。
115 | 112.雌鹰
【.】
乌蓝的屋檐下,挂着“天下为公”四字匾额,几只黑麻雀在匾额后的孔隙里筑了巢,叽叽喳喳地鸣叫。
匾额前的空地上静坐着十几个人,或哀戚,或肃穆,有女人敞开了怀喂奶,娃娃在臂弯里不哭不闹,睁着黑豆似的眼睛,浑然不知周围的情境,门口台阶上站着四个人,他们神色焦灼,却不害怕,因为台阶下还有一队的警卫全副武装,将大院划了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袒胸露乳,成何体”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斜眼首先对那喂奶的女人发难,中间一个明显是为首之人的地中海咳嗽了声,斜眼立刻噤声,赔笑地看过去,“这群刁民,不下点狠的,他们不走。”
“没到动催泪弹的程度,他们也是命苦,我们是为老百姓做事的,要多多理解老百姓的难处。”地中海声音宽厚慈祥,手臂垂下,敲落手里的烟蒂。
“可我们也有难处啊。”四人里唯一没穿正装的麻子脸为难地开了口:“那人怕是已经出了境,直奔开曼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咱们,顾胜鹰虽年轻,可是那样一个硬骨头……”
他话音未落,门打开了,“顾sj午睡刚醒,虽然还没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但听说你们提前来了,请你们去她办公室。”
四个人跟着传话助理进了门,办公室在二楼的最尽头,走廊里没什么人,只隐约有打印机或碎纸机不断运作发出的噪音,地中海走在最前面,斜眼紧随其后,麻子脸和头发抹得油光水亮的西装摩丝男走在最后面,摩丝男咯吱窝夹着公文包,在里面神色最不紧张,头昂得高高的。
他们没进办公室里屋,而是在旁边茶水会客厅落座,茶水厅不大,四个大男人挤在里面就像挤在巢里的麻雀,他们等了有十来分钟,竟然连端茶上来的助理都没有,地中海宠辱不惊,自带枸杞养生保温杯,倒是斜眼的眼睛更斜了,一看就是气得够呛,麻子脸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摩丝男把公文包放在膝盖上,低头刷手机。
“各位久等了。”顾胜鹰推开隔门进来,她扫视了一圈茶水厅,偏头责怪身后的助理:“怎么不给尊客们上茶?”
“唉哟,忘了。”助理小声致歉,“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地中海放下保温杯:“小顾,我抽空来这儿,只说几句话。”
“陈局,您言重了。”顾胜鹰笑道:“我这小庙哪里招待得了您这尊大佛,小陈,快去给陈局倒上茶,怠慢了大佛罪过就大了。”
助理显然跟陈局是本家同姓,但在一句话里同时被提及颇为喜感,倚老卖老的陈局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话既恭维又讽刺的,也就只有顾胜鹰敢这么呛他。
“你就直说了罢,外面那些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助理一走,斜眼就站起身,横冲直撞地向顾胜鹰发难。
“处理?”顾胜鹰问:“何为处理,为何处理?”
除了斜眼,其他三个都听懂了这其中的文字游戏,麻子脸眉头皱得更深,摩丝男默默观察屋内的一切,陈局仍端坐上首,不动声色。
“扔个催泪弹也好,派人驱散也好,总不能就让那些刁民在大门口闹,像什么话!”斜眼骂道:“寻衅滋事,该抓几个领头的杀一儆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法治社会!”
助理此刻端上了茶水,借着吹拂茶水的动作,陈局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一口一个刁民,先有刁官,才有刁民。”陈局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些就是苦命的老百姓。”
“是啊,我们也是苦命的官,民苦,官更苦。”麻子脸接下话,“顾sj,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开发商早跑了,这事要是闹大了,对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没好处。”
“我看你们好处多得是。”顾胜鹰说:“老百姓血肉堆成你们的蛋糕,开发商分走三分之一,银行分走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进了谁的饕餮大口,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斜眼的眼睛瞪大了,麻子脸看向陈局,陈局笑了笑,抿了口热茶:“年轻,年轻好,年轻就是气盛。”
“这倒也没有。”被点到的摩丝男沉不住气了,“我们银行保理了开发商一堆烂账,我们银行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赔得最惨。”
“谁都知道下九流讨债公司最大的金主是银行,你们这么会是受害者,太谦虚了。”顾胜鹰体胖声尖,气势十足,目光直直地盯向摩丝男,摩丝男尴尬地埋下头,假装看手机上亮起的时间。
这时,助理进来,在顾胜鹰耳边附声说话,顾胜鹰听了,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是不是想,开发商拍拍屁股走了,死无对证,你们就万事大吉,脱了干系?”顾胜鹰笑道:“可惜了,那人不聪明,在机场酒店召应召女郎,现在人已经在看守所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陈局。”顾胜鹰转向地中海男人,意有所指地说。
陈局这回神情才冷了下去,没有说话,凌厉而考究地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麻子脸说:“顾sj,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一体……”
“没错!”斜眼抢白道:“顾胜鹰,你别忘了你这个位置是谁提携上来的,要不是陈局赏识你,看了你写的报告,出的书,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你现在还在山沟子里灰头土脸地当你的穷村官!”
“这事我们管不了!要是捅到纪委去,闹大了,第一个要引咎辞职的就是你顾胜鹰!”
斜眼口不择言,显然是慌乱了阵脚,麻子脸继续小心观察陈局的脸色,心里有了大概的成算,摩丝男则置身事外,并不担心被牵连。
“你们知道外面那些人的名字吗?”顾胜鹰看着他:“只要你说出哪怕一个名字,我就一力把这事担下来,引咎辞职也好,被双开也好,都追究不到你身上。”
“他们……我……你……”斜眼结巴了半天,甩袖背过身,冷哼道:“我怎么知道那些刁……白丁的名字。”
“赵文国,男,五十四岁,早年因工伤瘸腿,妻子病故,无女无子,中介不肯租房给独身老人,拾荒了一辈子才攒下首付,只为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安度晚年。”
“张红秋,女,三十一岁,王河,男,三十岁,都是初中文化,在厂里打工,夫妻育有两女一子,一家五口挤在集体廉租房里,住房空间只有六平方米,女儿大了,他们希望给女儿们独立的房间,咬碎了牙贷款买下最便宜的朝西房型,为了还房贷,他们白天厂里打工,晚上还出去送外卖,没有一刻得闲。”
“葛桂林,女,四十七岁,文盲,儿子入狱,老太太独自拉扯着孙子,原来房子已经卖了,迫于无奈住进了这栋拿棺材本买的烂尾楼,不然就无家可归,只能去住桥洞,楼里没窗户,风灌进来,塑料布挡不住,老太太整天咳血痰,既没有人教她弄低保,也没钱去医院看病。”
“夏大鹏,男,二十六岁,孙秀秀,女,二十三岁,新婚夫妻,妻子怀着孕,他们凑了各自父母的半生积蓄付了首付,借了房贷,想着今年欢欢喜喜地住进新房,结果一切泡了汤,妻子听到消息险些小产,住进医院,各自的老父老母心疼小夫妻还房贷辛苦,退休的年纪还出来艰难地找工作,但没有人肯要他们。”
……
屋子里沉静无声。屋子外静坐的百姓们沉静无声。
“这事太大了,牵涉到的人太多了,涉及的资金太庞大了,我们管不了!管不了!”麻子脸打破了静寂,他用手背拍手掌,急切地说:“真真管不了啊,顾大青天,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