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迟朔说：“你向我索取的是愧疚感被填平的满足。”

“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封隋没有正面回答，他目光向下，避开迟朔的视线，迟朔的话语像铁丝缓缓嵌进他的肌肉里凌迟着他。

“那个U盘我放在客厅桌上了，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个东西。”

“因为我想过很久，麦克斯为什么肯同意让我带走你。”封隋说：“除了封家这个虚无缥缈的title，我身上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Joker的算法了，尽管我对计算机不熟悉，但我清楚这项算法有划时代的意义，也许有一天改变整个互联网生态。”

“它是假的，里面藏着病毒。”迟朔平静地说。

“是，它是假的，对不起，小迟，我以为这能让我套出一点麦克斯电脑里的秘密，事后想想，这种做法挺蠢的。”封隋小心地问：“你给麦克斯了吗？”

“没有。”迟朔盯着封隋的眼睛：“你说你想尽可能弥补我，那如果我想要真的，你会给我吗？”

封隋捏紧拳头，低下头，半晌之后才道：“我不会。”

“如果这个算法完全属于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但它不完全属于我，它是Joker团队的结晶，我只是提供资金支持，我连这个算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价值连城，埃隆马斯克出了两千万美金想买断它，被罗米拒绝了，这是他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心把他们的孩子夺走，你明白吗，迟朔？”

“我明白。”长期性遭受暴力性侵犯令迟朔面对比他高大且情绪激动的男人会本能地畏缩着后退，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这个算法，他最不想的就是因为自己使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小迟……”封隋意识到自己把迟朔吓到了，连忙放低声音，和声细语地说：“我会帮你从麦克斯手里逃脱，我正在找人想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麦克斯再狂妄也不敢在布满天网的中国明着抢人，我保证他过不了海关。”

“嘉莉号不就过了海关吗？”迟朔笑了：“再说了，国土那么大，麦克斯先生不止海路这一个方式，如果他想要收回我，易如反掌。”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有机会。”

封隋言词恳切，而迟朔却觉得心里很累。

七年多了，封隋依然是那个从未长大的小孩，固执地坚守自己相信的事物，用自己的那套逻辑丈量这个世界，而他的财富和身份背景足以支撑他的任性和固执，跌倒了有的是无数人抢着去搀扶，嘉莉号上目睹世界狰狞那面的经历并未改变他，他相信法律，因为他雇得起最好的律师，他相信道德，因为意识形态只为掌控者服务。

像这样的人，你如若报复了他过去的种种恶劣行径，反而成了对他的成全，帮助他完成道德上的逻辑闭环，而跌倒后的他自有人会搀扶。

“如果你把元宵养在身边，养得活蹦乱跳，你会有什么感觉？”迟朔状似突兀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是我养得好？”封隋说：“但我不会养在身边，我会寄养走，给他找个好人家。”

“如果你不小心养死了呢？”

“嗯……那它是替我挡灾了。”封隋不理解迟朔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你爱元宵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开车辛辛苦苦把它带到A城。”

“一个正常人爱一个宠物，不会认为宠物死了是替他挡灾。”迟朔问：“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有心理疾病吗？”

“我没有。”封隋更困惑了：“我以前看过几次心理医生，结果很正常，我好像跟你提到过，在高中？”

“之后呢，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我真的没有心理疾病。”封隋笑道：“我以前可能有病，是个混蛋，但我现在很正常，小迟，比起我，可能你更需要看心理医生，你的心理创伤很大，可能需要正规医疗手段介入。”

面对封隋一无所知的空心笑容，迟朔偏头去整理地上的台灯碎片，按捺住那股子寒毛倒竖的幽寂阴森之感，“我来就行，别割破了手。”他的手被封隋按住了，封隋蹲下去捡拾那些碎片。

“你什么时候想和心理医生见面了，短信告诉我一声就行，我随时能安排。”

封隋有这样的本领，不等别人反应，就自然地把关于自己的问题丢回去，他的承认和不承认没有分别，如同他的愧疚和他的厌恶其实没有分别。

他是最像正常人的非正常人，看上去最有心的空心人。

“我会的。”

迟朔用这句敷衍终止了对话，直到封隋扫好了碎片出房间门，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111 | 108.邀请

【.】

陆存野知道了封隋要在除夕夜在公寓里办火锅宴后，缠了迟朔很久想要参加这场火锅宴，并且是光明正大地打电话“骚扰”，不担心被窃听，理由是这件事就算麦克斯和陆景知道了也只会以为他在耍小性子胡闹。

“你丢下你爸孤寡老人，不怕他看你不爽？”电话里，迟朔无奈地说道。

“怕什么，反正那瘸老头子一直看我不爽，我也看他不爽，没我在，他乐得自在，再说他最近不再国内，不知道跑南边哪个海岛国度假了。”

“你过来总得有个名义吧，以什么名义？”

“你的男友？”

“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

“……”迟朔说：“理由驳回。”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那我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直接来，是我请你过来的。”

“那太好了亲爱的，你下午有空吗，我们聚聚。”

“没空，我和封隋要去超市采购火锅食材。”

搁下电话后，迟朔看向咖啡桌对面的裴忻，端起冒着些许白气的咖啡抿了小口，“客人，他和他爸都是。”

“你还邀请你的客人去 忘 憂 萫 ィ寸 ??ι 整 理……”裴忻皱眉，因为偶遇到这个人忽上忽下的心情突然变得酸酸麻麻的，“去你另一个客人家里？”

“嗯哼，封隋不介意，难道裴大律师介意？”

“和我有什么关系。”裴忻焦灼地回头看了眼柜台忙碌的服务员们，他的咖啡怎么还没来，不过早知道陈深，不，迟朔在这里，他应该点咖啡外带。